Friday 30 March 2018

解析新加坡第一大政治冤案 *

        新加坡政治犯谢太保失去自由至今就要迈入第29个年头了,新加坡又朝向缔造另一个世界第一的目标挺进。**
        笔者并不认识谢太保,不仅对他一无所知,即对过去社会主义阵线(Barisan Socialis)与人民行动党(People Action Party)之间的冲突纷争,也不甚了了。促使我写这篇文章的动机,纯粹是出于理性思考的催化所致。
        新加坡当局声称,谢太保不能获得人身自由是因为他"拒绝放弃共产党的斗争事业"。

少年谢太保
        这个说法有二种含义:(1)谢太保是共产党人;
                       (2)谢太保在进行共产党的斗争事业。
       在这里,(2)的问题必须是(1)的答案为肯定的时候,才能够成立,如果问题(1)的答案是否定的时候,则问题(2)即成为无意义。如果将这两个问题混合成为一个问题时,便是犯了逻辑"混同问题的谬误"(Fallacy of complex question)。为了方便了解,笔者另举下例说明:
                    问:"你是否已经戒烟了?"
       这就是一个混合问题。因为在这问题中至少包含两个不同的问题:
            (1)你是否曾有吸烟的习惯?
            (2)你的吸烟习惯是否已经戒除了?
       同样的,只有在肯定问题(1)的时候,问题(2)才能够成立,如果问题(1)的答案是否定的时候(即被询问者并不曾有吸烟的习惯)则问题(2)即成为无意义。
        显然的,当局的声明有混同问题的谬误,而谢太保对这样一个问题的反应是怎样的呢?
        谢太保说:"我从不是共产党,叫我如何'放弃斗争'?"
        谢太保否定了问题(1),如此,问题(2)即成为无意义,罪名当然就不能成立。
       但是,当局却不接受谢太保的解释,继续以同样的理由扣留谢,却又让人民以为主动释放权其实是操在谢手中而不是当局。也就是说,当局制造出谢太保自己不愿意释放自己的印象。
       谢太保提出挑战,要当局证明他是共产党人,否则对他的拘留就是非法。
       当局没法提出足以证明谢太保是共产党人的证据,只是要谢以"愿意(放弃斗争)"或"不愿(放弃斗争)"回答。
       在此,当局又继续犯下与混同问题相似的"诘问谬误(Fallacy of interrogation),这种谬误是在问题中预设某个结论,使被问者无论以"是"或"否"作答,都会落入圈套之中。就像这样的诘问:
         "你现在还常常打你太太吗?"
        被问者无论以"有"或"没有"回答,都会掉入"曾打过太太"的罪名里。这种谬误,又称"先定结论的谬误"(Fallacy of begging the question)。
        当局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我想明理的读者心中自有结论。
        真正存在我们心中的疑问是:谢太保究竟是不是共产党人?
        这是一个无从以逻辑推论的命题,但是,我们仍然可以从心理层面去探讨。
        根据笔者对共产党人的了解,一个真正信仰共产主义的信徒就像一个基督徒一样,是以他的信仰为荣的,他会竭尽所能去维护他的信仰,甚至不惜为此牺牲自己的生命。从这点看,一个怯于(或耻于)承认自己是共产主义者会是共产主义者吗?谢太保如果真是共产主义者,他就会以"愿意(放弃斗争)"或"不愿意(放弃斗争)"作为选择,因为不管他选择那一个回答,在已经被囚禁了这么多年之后,他都会是一个"伟大的共产党烈士"。
        可是,谢太保却在囚禁了二十多年之后仍然拒绝作出回答的选择。
    他还可能是共产党人吗?
    笔者认为,在共产主义已破产的今时今日,谢太保是不是共产党人已无关宏旨,问题是:我们褫夺一个民选国会议员终身自由的法理依据是什么?


* 本文原题《谢太保是共产党人吗?》,写于1995-1996年之间,收录在拙作政论集《蛊惑年代》(1997年出版)中。该书不幸在新加坡被禁,印刷后未能面世,许多文稿也在笔者多年多地的流亡生涯中亡佚,日前大儿子在他家中发现了我的部分手稿和残篇,给我寄了过来,现逐一将手头的旧稿刊在网络上,目的无他,只为了再现坎坷岁月中昔日的思想片段。

** 谢太保,新加坡前南洋大学物理系毕业(第一名),通晓中英文,在高票当选国会议员后,被李光耀的人民行动党视为头号政敌,不久即被当局援引"内部安全法"(Internal Security Act)逮捕,罪名是"企图以暴力推翻政府",在没有审判的情况下被囚禁三十多年,后转囚于圣淘沙岛。最后在国际社会的干预下获得释放,移居德国度晚年。谢的被捕使新加坡人陷入极大的恐惧之中,特别是受华文教育的知识份子,由于担心被指控是"共产党或其同情者"而把牢底坐穿,从此变为犬儒或闭口不论时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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