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 2014年1月11日 | 轉自印刷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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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活在獨裁制度下的人通常抱有一種臆想:民主在於得到你想要的政府。而那些活在民主制度下的人很快發現,民主制度最明顯的特徵並非如此,相反,其最明顯的特徵在於,大量選民得要忍受他們不想要的政府,直至下一次大選為止。許多年輕民主國家的政治人物感到這點難以接受。於是一眾政府操縱大選以確保它們能夠獲勝,而各反對黨則扺制它們沒有勝算的選舉。
這兩個因素相加,使亞洲出現了抵制選舉的浪潮。由於反對派拒絕參與,孟加拉執政黨在1月5日舉行的大選中勝出成了必然結果。尼泊爾在去年11月舉行的制憲議會選舉,33個黨派拒絕參加,其中包括曾經一度執政的毛派,他們發起了氣勢洶洶的“主動杯葛”。在泰國,民主黨這個歷史最悠久的政黨雖然長期鼓吹解散現國會,但他們卻不願看到因國會解散而定於2月2日舉行的大選。柬埔寨和馬來西亞那些參加了去年大選的反對派至今拒不接受落敗。而小小的馬爾代夫則似乎決心一直舉行大選,直至該國最高民望的政治人物納希德(Mohamed Nasheed)落敗為止。
孟加拉的大選是場鬧劇。由於反對派抵制,執政聯盟(Awami League)在大選展開之前便已經贏得國會大多數的席位。然而,反對派孟加拉國民族主義黨(Bangladesh Nationalist Party, BNP)確實有充份理據支持他們的主張:即使他們不抵制,選舉依然只會是鬧劇。執政聯盟和BNP之間,以及兩派領袖之間的敵意既深且烈,以至彼此都從不相信對方會公正的競選。自1991年起,該國歷屆政府都不得不在大選尚未舉行之前早早下台,由中立的看守政府主持局面。但是,現執政聯盟在2008年12月大比數勝出之後,利用其國會佔大多數議席的優勢,修訂憲法,取消了這一規定。
即使如此,假如BNP能夠在選舉中保持他們在幾個月前的民意調查中大幅領先之優勢的話,他們是可能會參選的。可是,他們未能保持領先,原因不在於民眾對他們在2001-2006年間執政時的貪腐程度之烈,施政之霸道差劣仍有記憶,而在於BNP一些支持者的流氓舉動。在競選期間和投票當日的政治暴力導致大約150人死亡,兩派對此都有責任。在孟加拉,沒有一屆政府能夠連任。每一次選舉的結果都是,民眾經歷了現政府的施政後,因為對新政府上場的期望而改投另一派。軍方在BNP上一次任期屆滿之後介入,支持為期兩年的“技術型”過渡政府,並且試圖建立一個不需要依靠兩大“怨婦”運作的政治制度。它的嘗試失敗了。於是,兩黨仍舊獨佔民主制度,並且各自都竭盡全力瓦解這個制度。
與此相反,自2008年舉行上一次大選起,經過歷時五年多派系僵持局面之後,尼泊爾出現了一股難得一見的政治樂觀情緒。儘管毛派作出威脅,大選的投票率還是超過七成。選舉結果是,不抵制選舉的主流毛派成員落敗。但是,儘管毛派份子批評選舉舞弊,他們還是同意加入議會,起草憲法。只是,沒多少迹象顯示新一屆議會比上一屆更有可能達致一個各方都同意的方法來解決憲政問題。
泰國也許同樣需要一套新的憲法。目前的憲法已經失效了。政治制度崩壞,可是任何一方都沒找到訂立新制度的辦法。民主黨這一主要反對派應該考慮把黨名改為“反對民主黨”,又或是更好記的“天生的統治者”。這個黨抵制下個月的大選之因不是因為選舉不公平(雖然實情可能如此),而是因為它會輸。20多年來,民主黨沒有在任何一次大選勝出。它在泰國南部的支持者人數比不上北部和東北部那些一再使流亡前總理他信(Thaksin Shinawatra)代理人當選的民眾。那些“天生的統治者”所代表的勢力,包括許多泰國傳統的精英在內,對這局面感到難以接受。儘管他們不會說自己在鼓吹一套等同獨裁的東西,他們實質上在公然這樣做了。民主制度對民主黨不利。
即使民主黨人曾以為他們有機會在選舉中勝出,在兩個和泰國相鄰的國家舉行大舉之後,他們也可能改變了想法。去年,柬埔寨的反對派沒有抵制七月舉行的大選。在一個執政柬埔寨人民黨大致上沿用著過去作為一黨制國家內唯一政黨時那一套運作方式的國度,反對派的表現好得出人意表。可是,儘管和示威的製衣工人組成了聯盟,反對派依然無法掌權。
在馬來西亞,反對派知道投票制度對執政聯盟有利,領先者當選(first-past-the-post system)的相對多數制度使這優勢更為明顯。它在五月大選中的得票雖高,但仍然落敗。選區的劃分偏向對執政聯盟有利,可是反對派指稱還有其他操縱選舉的行為,並且鳴冤叫屈。只是,在一個相對成熟的議會制國家,反對派只能接受結果,等到下一次大選才再作平反。
唯一的例外:馬爾代夫
在一個需要民主英雄的專欄,得到提名的是馬爾代夫的納希德。他在2008年至2012年間取代在位30年的獨裁者,出任總統,但在政變中被推翻。但是,他很大方的接受了自己在去年大選中奇怪的落敗。一個顧問說,納希德從長遠處著眼。其他亞洲領袖還未理解,一個主張民主的人,其真正標誌不在於他如何通過選舉贏得權力,而是在於他怎樣在這過程中失去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