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9 February 2020

陶傑:大共業

這一切本來十年前就應該做,真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中共在這個二十年間,將中國人改變造為另一種生物。少數有良知理性的人,人權自由遭到開倒車的壓迫,暴富大躍進的民族,缺乏坐郵輪的修養,也不知道甚麼叫做「旅行」 (Travel)。

他們在經歷過一連串自我製造的災難之後,一但「改革開放」,全民狂歡,湧出國外,個個都想用最短的時間,用最多的金錢,以最高的聲浪,最亢奮的心情,將以往損失的時間加十倍補回來。一切以自我感覺的中心,不理會人類其他國家民族的觀感。

許多年來我們國外冷眼旁觀中國人的囂躁和粗野,不論在百貨公司、機場、旅遊景點,然後再看看周圍的本地人,對他們投以鄙視的眼光。純粹以一個超然的第三者,就看出許多名堂。

本欄本來對於批判中國人的行為並無多大興趣。後來發現不對勁,終於以民族性的基因,為這個心理不正常的國家開始看病。

後知後覺的愚昧人,看了往往不理解。他們最常見的反駁邏輯就是「你不是中國人嗎?」。

這句反問之可笑無力之處,是此一問題完全與提出的事實和論據無關。我可以是中國人,也可以不是中國人,也可以不當自己的中國人。提出問題的人,其自我身份的感覺與問題本身絕無關連。

你只要正面答覆提出的問題,憑理據反駁就可以了。無以反駁的人才會用這種很中國式的「你自己不是中國人嗎?」來抹殺任何辯論。

如此反問的人住在西方國家、但心智困在唐人街里的,即使擁有大學學位,數量也特別多。他們擁有外國護照,時時以「我們美國」、「我們加拿大」如何如何自居。但因文化基礎差異,無法真正融入西方文明社會。一聽見中國人的行為被批評,就釋放他們偏狹與仇恨的民族心魔。

今日終於全世界都回應本人十年來在本刊這個專欄,多角度、多題材、多層次,反覆提出的一個尖銳問題。中國人這個民族到底基因先天有何缺陷?若有此基因缺陷,人類是否有義務百般遷就?一個自私、自卑、自大狂的民族,思維缺乏理性,道德基礎淪喪,但因為西方縱容血汗廉價工廠,忽然擁有大量的金錢 (其實是小撮權貴),而在全球撒幣、撒野、撒嬌而無休止任意以他們的GDP視野,破壞環境,戕害自然、在這東建一個水壩、西建一條高鐵加化工廠,自認為這就是世界的新秩序、人類二十一世紀的新模式,億萬人一齊喧嘩,橫行無道,終於害人害己,自食惡果。

這一切不需要一個先知來預言,只需有客觀科學精神,有一點科學常識就可以預見。全球排華勢不可擋,連民主自由最左派的法國,也有人向戴口罩的中國人吐口水。很不幸?或者是。是不是個個中國人都是流氓?未必是。但我幾年前率先提出,有如小農DNA,今日人人都在效法講的就只有兩個字,叫做共業。

李文亮醫生的悲劇,典型的是中國人產物。一個指出常識事實的專業人士,被指為造謠。中國將李醫生傳召,發出所謂「訓誡」:警告若有再犯,定必紀律制裁。

一個訓練多年的眼科醫生,在這種狀況之下,像一隻狗一樣被呼來喝去。這個醫生本來還是共產黨員。要入黨,眾所皆知,平時做人,不但要規規矩矩,還要有做狗服從主人的那股所謂「黨性」,也就是要泯滅人性。做黨員,要有所謂的帶頭作用,你做了「黨」的工具之後,就要轉化成為統治機器的一部份。

這個醫生平時並無反共反華言論,也沒有支持港獨,只不過規規矩矩在自己的崗位,做一個眼科醫生。他只有三十四歲,可能未見過真正的世面,遇到一種病毒,只不過憑其所識講出了有生以來極為罕有的一句真話。

共產黨這個機器體制非常荒謬:即使你為「黨」作出了九十九件貢獻,只要第一百件,不合「黨」的心意,以前九十九件貢獻功績,全部一筆抹煞。憑最後做錯了這一件,即可予以嚴厲懲處。

中共的周恩來和劉少奇,爬上如此高位,不也在幾十年所謂革命鬥爭的歲月中,告發整治殘害過不知多少黨內同事和無辜的人?否則怎可以一個做國務院總理、一個做國家主席?但到頭來周恩來領導外交、工作表現搶了毛澤東的風頭;劉少奇執到正毛澤東大躍進的災禍,有了一點點民望,就憑這兩點,毛澤東覺得不順眼,將這兩個人玩得不似人形。劉周如此,今日一個小小的眼科醫生,也是如此。中國不論改革與否,本質完全一樣。

到底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許多過時的知識分子,指出要將中共和中國人分開。七十年前,這兩者還可以分得開,但經過三代,中共和中國人早已融為一體。「共業」就是兩者早已經分不開:雞就是蛋、蛋就是雞,有甚麼好爭辯?李文亮只是成億成千萬有這種雞蛋中孵出來的小雞,在一個超級禽流感的病毒時代,不分共產黨員、醫生、知識分子,還是生命價值不值一文錢的賤民,在一隻巨大的金屬箱子裏,如億萬隻光生下來的小雞一樣,又一次遭到活埋。


陶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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