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11 December 2015

【回声】中国到底有多少散养仁波切

摘要:“朝阳区有三十万散养仁波切”的说法固然有夸大之嫌,但以北京朝阳区为代表的都市藏传佛教兴起中所出现的各种光怪陆离之事,令旁观者好奇、惊讶、不满或者乃至鄙夷。
近 日,一段关于“皇阿玛”张铁林坐床的视频在网络上疯传。视频中,一位名叫白玛奥色法王的活佛为张铁林赐名“白玛曲培”,并赐法衣、法帽、法器、法本等。不 过张铁林在29日作出声明说否认这是“活佛坐床仪式”,而是一场祈福法会,但网友很快又质疑其是不是遇到骗子,更有藏传佛教僧人表示整个坐床仪式都是瞎 搞。
实际上,近些年来打着各种各样头衔的活佛、仁波切们在汉地大行其道,他们在成为官员、明星的座上宾同时,也在享受着左手抓经济,右手炖鸡汤,源源不断地为中国的富裕阶级提供着精神上的食粮。
据英国《金融时报》 2014年报道,一项针对中国最富有人群的调查显示,这些人中信教者的比例高达 50%,其中三分之一宣称信仰佛教。汉地越来越多的富裕阶层面临精神上的缺失和渴求,充满神秘色彩的密宗让藏传佛教显得格外吸引人。
真活佛既要讲究出身和出生,自身修为也需要达到很高境界,坐床仪式不是想当然地来举行
汉 地大部分民众一直以来都认为活佛是至高无上的尊者,但其实这是一种误译。“活佛”在藏语中通常被称为“祖古”,蒙语称“呼图克图”,意为转世的修行者。而 “仁波切”直译是为“宝”,凡是修行有所成就者皆可称之,僧人在三种情形下会被称作仁波切,一是转世高僧(即活佛)并被认证;二是学问堪为世人楷模者;三 是此世有很高修行的成就者。从一定程度上说,“祖古”是“仁波切”,但“仁波切”不一定是“祖古”。对于这一称呼的区别需要来源于活佛转世制度。
藏 传佛教活佛转世制度的创立最早可以追溯到十三世纪。彼时的西藏教派林立,有萨迦派、噶举派等,各教派之间常常为了草场、水源、土地争斗,同时还要思考宗教 继承人的问题。因为当时政教两种权力都掌握在各教派家族手中,长子掌握宗教权力,次子负责娶妻生子,而更为重要的寺院主持则由伯侄继承。常常出现将教派首 领局限于一个家庭内,而很难找到合格的继承人。
为了改变这一现状,噶玛噶举派根据传统藏文化中灵魂不灭以及佛教中的化身理论,于1288年首创活佛转世制度,以便通过转世延续自身高深的法力,同时维系自己广泛的群众基础。之后其它派系纷纷效仿,实行活佛转世。
明朝以后,由宗喀巴创立的“黄帽”格鲁派由于其戒律森严,势力很快不断壮大。为了站稳脚跟,保持教派的统治和宗教、经济权利,宗喀巴决定借鉴噶玛噶举派的活佛转世制度,并对转世活佛的挑选工作进行了规范。
首先是寻访转世灵童。一般是根据前世活佛生前的预言,通过占卜、降神、观圣湖等方式确定下世出生方向,然后前往寻访。在确定“转世灵童”之后,要将“转世灵童”迎接到寺院,这时称为“转世灵童”,在举行了坐床典礼以后,就不再称为“转世灵童”,而称活佛的名号。
三 个步骤耗时往往长达一年,且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历史上有很多寺庙都因经济困难使活佛们停止了转世,如呼和浩特市的席力图召寺(小召寺)的内 齐扥因,在 1878年圆寂之后,虽然在哈喇沁入中找到了转世灵童,但新生婴儿不久死了,寺庙本身困难,再无经济力量寻找新的转世者,寺庙活佛转世就停止了。
同时,为了制约西藏上层对灵童挑选的限制。清代乾隆五十七年(1782)年开始确定用“金瓶掣签”的办法在理藩院注册大活佛的转世,以防作弊行为。目的在于通过抽签的方式选定转世灵童。
文 革期间,西藏与内地同处传统宗教被摧毁压制的时期。1980年代初恢复落实宗教信仰政策,藏区长期被禁止和转人地下的宗教活动以及被压抑和禁锢的宗教感情 突然释放, 旧宗教人士的身份恢复,活佛人士数量猛增。但是在50年代建国初期对西藏封建迷信和农奴经济体的改造,破坏了藏地社会中寺院的核心地位。藏区旧有的教法传 承次第受到破坏后,传法变得更自由但也更混乱。
官方、民间两套系统,活佛认证难统一,在金钱和利益的感召下,一批批的活佛们正在被时代催熟
同 时,活佛的广泛涌现也与目前中国国内藏传佛教的两套交叉并行的活佛认证系统有关。一套是由国家宗教部门主导的,即2007年8月3日通过的《藏传佛教佛转 世管理办法》申请-批准体系,由拟转世活佛所属的寺庙或佛协会提出转世申请,经国家宗教部门批准之后,发予活佛证。 1992年6月,8岁的牧民之子伍金卓堆•赤列多吉被认为藏传佛教噶玛噶举派的领袖,第十六世噶玛巴郎俊雷培多杰的转世灵童,并于当年9月在楚布寺坐床, 正式成为第十七世噶玛巴。他也是建国43年以来认定批准的第一位转世活佛。
据官方资料统计,我国五省藏区现有经政府批准的大小转世活佛 2000 多名,分布在西藏、 青海、云南、四川、甘肃、内蒙古等地。从2010年开始,中国佛教协会统一为按照宗教仪轨和历史定制认定、经政府审批的活佛颁发“藏传佛教活佛证”,这个 和身份证一样大小和材质的证件上面写有姓名、法名、佛号、教派、寺庙,活佛证编号,并且将会录入宗教基础信息数据库。
另一套体系则是由藏传佛教的高僧大德或寺庙主导的认证,这种情况下,寺庙会以某个高僧或活佛的名义,向被认证者,发放一份认证文书。而认证的高僧或活佛影响力越大,威望越高,其出具的认证就能得到越广泛的认可。
传 统的藏区弘法多是在寺庙进行,“在当下,前往北京、上海、南京、深圳等地传法的“活佛”,因为受到宗教政策限制,不可能在大都市中新建寺院。所以,他们从 寺院传法变成了巡回传法。” 而巡回传法中,汉地信众脱离了藏区当地的政治与部族背景,也不受西藏历史影响,单纯地将藏传佛教当成一种精神和灵性的修炼体系来对待。汉地信众受法的目的 在于想体验神秘文化或求得解脱,化解人生困境等,并不重视教派分立的问题。这也给许多投机分子钻了空子,利用汉地信众对藏传佛教的不了解进行招摇撞骗。
理 论上想要成为转世灵童,完全不需要传统藏传佛教区的藏、蒙等民族身份,而且人人都有中奖的可能性——只要你有缘认识可以指认你是某高僧转世的大活佛。当 然,前提是你足够有钱或者是个著名的演艺明星才行。张铁林所皈依的上师白玛奥色法王就被网友扒出“姓吴,香港人,原是做佛具生意的生意人而已”。身份不合 规,自然所谓的活佛坐床仪式也不会正规到哪里去。
“张铁林坐床”无论是从宗教仪轨还是国家政策上来说,都是不符合规定的,只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微博认证《与西藏有缘》、《一步一如来》、《京都朝圣旅人书》等书的作者“老林一步一如来V”就在其博客中深扒了“张铁林坐床”中的种种疑点,贴文说视频中所出现的背心、帽子、器物,都不是普通佛教徒、皈依仪式乃至普通和尚和场合会出现的元素,普通和尚的背心是很朴素的。
贴文解释说:“这是大喇嘛、活佛、堪布等穿的高大上背心,普通西藏和尚不能穿,更不必说普通在家佛教徒了。实际上,有些活佛们都不敢穿。”“所以给一件这样的衣服给一个在家人,这肯定并不是什么皈依仪式,而含某种认可的意味。”
至于被赐的法帽,他称:“这也是师父级喇嘛才能在仪式里佩戴的,不过人家平时也不戴(没有人会像电视《西游记》那样大热天戴着个五佛冠去进行徒步的啦!)”
同时,仪式现场张铁林端坐在镶有十字金刚杵图案的法座上,被一一呈上供养佛像、经书、佛塔等,都被指根本“不是什么皈依仪式”。
他还诟病张铁林视频中的跪拜动作:“作为藏传佛教的大礼拜动作,三岁藏族小孩都懂做的事你都没模仿对!
这 样看来“朝阳区有三十万散养仁波切”的说法固然有夸大之嫌,但也道出了藏传佛教在当下精英的受欢迎程度。正如评论员李永峰所说:“网络段子单独将“朝阳 区”列出来,不过是看到了朝阳区在都市中的代表性。段子热议的背后,是伴随以北京朝阳区为代表的都市藏传佛教兴起中所出现的各种光怪陆离,令旁观者好奇、 惊讶、不满或者乃至鄙夷。”
出品:网易新闻另一面,编辑:王昌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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