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研究院9月20日研討會發言紀要(續)
“中國病毒”不戰而屈人之兵
高伐林(明鏡新聞出版集團總主筆):
用 細菌、害蟲來比喻、形容某種社會精神文化現象,不自今日始,法西斯被稱作“細菌”,希特勒則說“發現猶太病毒是迄今世界最大的革命之一”。1983年中國 清除“精神污染”,領導人說一搞開放,“蒼蠅蚊子飛進來了”到處傳染病菌——“精神污染”這個概念也是戈培爾最早提出的。
就在最近,海歸學者朱大可紀念柏楊《醜陋的中國人》出版30年的文章中,強調魯迅、柏楊“醜陋性”或“醜性”、“國民性”,就寫道:
【也可以套用生物學語詞,把它跟“中國病毒”掛鉤,更可以租借心理學術語,將其描述為“中國綜合症”和“負性文化人格”,等等。而我則更傾向於使用“文化人格障礙”之類的中性語詞。所有這些語詞都從各自角度,向我們描述了病變的基本狀況。】
柏楊的警告沒有奏效。朱大可描繪說,反而成為“難以解決的跨世紀難題。在‘中國式病毒’的大肆侵襲下,30年以來,國民人格的集體性崩塌,已經勢不可擋。 人們從正直、法治、誠實、信用、勇氣、膽略、獨立、尊嚴、教養、責任、勤勞等美德中大步退出,轉向貪婪、無禮、粗鄙、說謊、投機、好賭、鬨搶、欺詐、剽 竊、冷漠、甚至為了一己私利,不惜在空氣、土壤、食品裡投毒……,滿目蒼夷,一地雞毛”。
“中國式病毒”的貢獻
朱 大可,以及他所紀念的柏楊,是從微觀、從對內、即從中國人個體的人格崩塌著眼——朱大可有句原話是:“文化人格障礙是一種高傳染性病毒”;而何頻從宏觀、 從對外、即從中國模式對普世價值、文明主流及其載體的衝擊和顛覆著眼。這一“警世通言”難能可貴,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我 們大家都知道這些史實:中國的經濟發展成績確實非常亮眼,“中國模式”受到許多人重視甚至追捧;但中國從上個世紀80年代的政治改革、民主法治轉型進程, 被“六四”打斷之後,幾代領導人幾無建樹,習近平上任之後的倒退步驟更引起很多人的擔心,胡平等人就曾警告:一黨專政的中國一旦強大,對世界的衝擊和危害 更大。
何頻“中國式病毒”,正是在這一點上具有開創之功:他指出了中國對西 方、對世界,並不是通常人們所以為的那種挑戰方式。何頻強調了:中國確實是“和平崛起”,沒有實力也沒有意願挑戰美國的地位,習近平並不想復辟“文革”, 更不想當希特勒——剛才有人說,讀到何頻的這些描述,誤以為他是要維護習近平的形象,安撫西方的“中國威脅論”者。
我 在讀何頻在美國國會證詞的前半部分時縷敘“中國不是如何如何”時,也一度迷惑;但我比較熟悉何頻的文風,果然他的證詞的後半部分就論證了“中國是如何如 何”:“中國式病毒”是用另一種方式、人們沒有想到、更沒有警惕的方式來危害西方和世界,不是轟隆隆的衝擊,而是靜悄悄的腐蝕。而這種方式,已經並正在越 來越明顯地收到效果,似乎接近了中國古代兵家所推崇的“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上乘境界。
病毒攻入民主制度的死角
何頻本人和剛才發言的諸位列舉了西方如何被“中國式病毒”傳染而中毒的實例,這樣的例子在我們身邊一抓一大把,我舉一個最近的例子:中國作家劉慈欣的長篇 小說《三體》獲得世界科幻協會今年的大獎“雨果獎”。這是中國作家、也是亞洲作家的作品第一次獲得國際科幻創作界的最重要獎項,對中國科幻作品的創作會很 有推動作用。這部作品本身是出色的,但問題是,《三體》獲獎的過程。
雨果獎的產生不是像諾貝爾獎那樣由專家評選,而是通過會員投票產生,會員則是交會費就入會,每人40美元起步。往年通常兩三千人投票,今年有11300餘 人買到了第73屆世界科幻大會會員資格,創下歷史最高紀錄;在6月31日投票截止前,雨果獎投票者的數字已劇升至5950人。《華爾街日報》指出,幾千個 新來的投票者“回擊了保守勢力”,“把兩個保守群體三振出局”。其結果是非白人作家的非白人主人公的作品《三體》得到最佳長篇小說獎;另一荷蘭作家的《世 界顛倒的那一天》獲得最佳小中篇獎。內鬥迫使今年五個獎項空缺,等於雨果獎歷史上全部空置獎項總和。
我沒有證據斷定這必定是“中國病毒”作怪——但是難道不奇怪嗎?隨著中國國力增強、大外宣發力、許多中國富豪財力雄厚之後要向外擴張,要顛覆他們認為的不 公平秩序和規則、堅信“有錢能使鬼推磨”的信條放之四海而皆準……,等等因素,我們所看到的山東選美、重慶選美那樣的醜劇,是不是也會在亞洲小姐、世界小 姐評選、奧斯卡、威尼斯、戛納電影節乃至普利策獎、布克獎、諾貝爾獎……,等各行各業具有指標性的場合反映出來?
我們知道這句名言:“我還能保持正派,是因為我所受到的誘惑還不夠大”。中國在很多領域能夠提供足夠大的誘惑——還將越來越加大誘惑——那麼怎樣在“中國式病毒”的致命吸引力面前有定力“保持正派”?
何頻的“中國式病毒”別開生面,讓中國問題觀察者跳出了此前的左或者右的分析框架。對於“中國式病毒”本身,何頻也做了很多精彩分析,例如:他指出,“病 毒”並不是中國獨裁者的天才創造,而是各種主客觀因素因緣際會;某種程度上說,正是西方國家和社會,助長了“中國病毒”的蔓延。我看甚至還可以加一句:中 毒是無法避免的——因為,是欲望,而不是權力,導致它降臨。
“中國病毒”為何對西方勢如破竹,讓各國紛紛中招?我認為,因爲它攻入了西方國家民主自由制度的死角。吳思曾經說過,追究社會歷史事件的動因,“理論的地 基要打到單細胞生物”。每個人都有從草履蟲進化以來不曾改變的原始本能,不外乎四個字:趨利避害——那些單細胞生物,遇到糖水游過去,遇到鹽水避開去,每 個人行爲選擇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制約和影響,簡化來看,仍然是這個四字基本原則。但著名的“囚徒困境”提示我們,個體的精明選擇,卻造成了整體的非理性後果 (王軍濤插話:造成了“劣幣逐良幣”。)。
既然人的本性難移,而按照普世價值中個人自由權利不容侵犯的鐵律,公權力不能去干預個人不觸犯法律的行爲,更不允許去改造人性——“改造人性”豈不是重蹈 毛澤東的覆轍?於是,這便成為一個“死結”、成爲“中國式病毒”無往不勝的最重要原因之一。何頻在回答美國之音專訪中對防毒消毒的前景表示樂觀,寄希望於 感染病毒的中共最先倒下。但我基於上述原因,對“殺毒軟件”“防毒疫苗”的成功率,不抱樂觀態度。即便中共真的最先倒下,病毒已經感染世界了!
(《“中國 病毒”蔓延:可有解藥?》連載14,記者蘇文森、沈峻、高伐林整理,《內幕》第4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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