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24 November 2018

【立場新聞】轉載文章:一群嶺大畢業生:在畢業禮示威,因為我們別無選擇

編按:特首林鄭月娥昨日出席嶺大畢業禮,有畢業生上台高舉反明日大嶼標語,背對校監特首林鄭月娥高呼「廢除特首校監必然制!傘運無罪!反對填海!」一群嶺大文化研究碩士畢業生今日發出聲明,解釋抗議行動,回應建制派的批評。
(0)典禮未完,建制媒體就說我們騎劫了典禮

毫無疑問,這是我的畢業禮。我邀請親友來畢業禮,我是請他們來參加我的畢業禮,而不是嶺南大學的畢業禮或者嶺南大學校長的畢業禮。示威才剛剛開始,建制派媒體就說我們騎劫了畢業典禮。

原來,我可以騎劫我自己的畢業典禮。

(1)我明白這也是其他人的畢業典禮,所以我們要尋找互相尊重的平衡

大學畢業典禮有示威已經不是第一次,其中一個主要反對觀點是示威者要尊重其他畢業同學及其親友,因為這也是他們的畢業典禮。正因為顧慮到這是其他同學的畢業典禮,我們所有示威行動已經選擇在最不影響典禮的時間進行,包括我們在台上的時間,而且每個行動皆為時不長,並且在其他大部分時間都保持安靜。

然而,校長鄭國漢明顯不欣賞我們顧及其他同學後的敢言,指示威嚴重干擾典禮,校方深表遺憾,但為何這程度的影響就是「嚴重干擾」﹖為什麼我們作為畢業生,不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畢業?這些問題大學永遠不會回答、思考,但擁有獨立思考的人卻不能得過且過。

保安人員不斷要求我們「合作」,但所謂「合作」就是要我們像機械人一樣上台、鞠躬再鞠躬、握手,然後落台。既然這是在場每一個人的畢業典禮,那麼每一個人都有權利尋找這個典禮的意義與形式,而不是讓所有畢業生都成為機械人,後讓台上嘉賓成為機械人的佈景板。當然形式不一定要創新,但我們也有同意或者不同意這形式的權利,如果我們沒有對形式進行反思,就只能當一個機械人;

經過反思,就是依照傳統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有人會認為畢業典禮是神聖的,不需要再尋找其他意義與形式,但這「神聖」是什麼一回事?這也是一個需要思考的問題。喪禮上不應該大笑,否則不尊重逝者與逝者的家屬,但如果逝者的遺願是要有一個氣氛輕鬆愉快的喪禮,希望親友笑別自己,那麼在喪禮大笑反而是尊重。這是逝者的喪禮,逝者有尋找意義與決定形式的權利,「神聖」的內涵由他們決定,不由得其他人說三道四。婚禮、喪禮都是個人或兩個人的事,放到畢業典禮的情況,至少要有空間讓多個主角尋找可以平衡各方的形式,呈現畢業典禮對每一個畢業生的獨特意義。

校長致詞依然侃侃而談獨立思考、創意思維,但如果社會不容許半點打造自我的空間,處處以「神聖」、「秩序」等含糊概念讓社會窒息,那麼思考只會因循守舊,遑論獨立思考,這不是大學教育的宗旨。

(2)香港淪落了,這已經是唯一我們可以發聲的機會

在校長鄭國漢的眼中,示威者濫用言論自由,在錯誤的場合呼喊沒有分析的口號,但林鄭月娥及其政府完全沒有就「明日大嶼」作公開透明的諮詢、土地大辯論未完結就有結論、填海 1700 公頃的計劃從不在土地供應專責小組提供的選項中、民調結果顯示反對計劃的佔多數但政府不理,在沒有任何理性討論及詳細發展劃下就指計劃是最佳方案......是政府自己將溝通的大門關上,那麼關心香港的市民就只能把握每一個機會向政府表達意見。對被漠視的香港市民來說,畢業典禮不是一個錯誤的場合,而是政府讓我們毫無選擇餘地的情況下犧牲自己的畢業典禮來發聲。

再者,知識分子應該肩負更多社會責任。知識分子理應敢於想像如何打造理想的社會,並推動政府從善如流,但現在特區政府明顯漠視程序、輕視諮詢、不理民意,這不可能符合理想社會的標準,那麼發聲就是知識分子的責任,沉默則是逃避。另外,知識分子遇到示威時應當抱有學術研究的好奇心去了解示威背後的脈絡與示威者的訴求,時刻保持對人與社會的關懷,而非不問情由地以「秩序」來拒絕了解,終止思考。

對於我們這些畢業生來說,唯一一個可以讓我們聲音被聽見的機會就是畢業典禮,因為政府已經不願聆聽反對聲音。若非今天的政府一意孤行、漠視民意,相信我們能夠帶着笑容完成畢業典禮,然後以同樣的笑容跟親友拍照,而毋須背負壓力與指責來示威發聲。

如果校方對我們在自己的畢業典禮發聲感到遺憾、認為我們這種只影響典禮進行一、兩分鐘的示威是「嚴重干擾」,我很希望校方可以「一視同仁」,敢言一點理性一點,將遺憾的對象指向嚴重干擾香港人生活的政府。政府親手將溝通的大門關上,作為知識份子就不應迂腐地高舉社會秩序等空洞口號去附和政府,否則只會淪為失去獨立思考的空洞腦袋。

(3)我們示威,因為我們無法像鄭國漢般有無可侵犯的發言時間

校長鄭國漢暗指我們濫用言論自由來破壞社會秩序,但當政府拒絕接納民意,「秩序」將成為讓社會噤聲的武器,那麼發揮言論自由就是堅守良知的重要原則。「秩序」的暴力並不抽象,例如鄭國漢的校長致辭花了大量篇幅褒中貶美、用道德論批評美國發動貿易戰、對中國盜取知識產權及其他人權狀況卻視若無睹,雖然這些「分析」顯得偏頗,我們不同意的地方甚多,但他仍然可以在台上侃侃而談十分鐘,校方不會表示遺憾、畢業生亦無從反駁,這就是所謂的「秩序」,儘管空洞無物。

任何人都無法動搖這空洞的「秩序」,但鄭所謂的「分析」卻好像代表了每一個畢業生及嶺南大學,這就是暴力。若說畢業生示威就是濫用言論自由,為何鄭國漢不會被指控濫用言論自由﹖因為香港的言論自由早已被權貴壟斷—所有支持政府的聲音都是對的,所有反對聲音不是被忽視就是不容許。

鄭國漢作為聯署支持「明日大嶼」的三十八個經濟學者之一,在聯署聲明的分析看似有理有據,於是批評我們只喊口號、沒有分析。其實本土研究社等民間研究組織早已指出那份聲明高估收購棕地價格、高估香港未來商業用地的需求,但是經濟學者沒有出來回應或道歉,包括鄭國漢,這討論態度又是否符合鄭致辭中對學生理性討論的要求?

作為一個畢業生、一個普通市民,我們沒有鄭國漢在台上無法動搖的「言論自由」,當政府拒絕對話,示威就是我們的唯一選項。示威,不單是行使我的言論自由,更是在捍衞聲音被聆聽的公民權利。如果鄭國漢認為呼喊口號是欠分析的不理性行為,我相信願意與鄭校長公開辯論人絕不是少數,我們定當奉陪。問題是,鄭校長是否真誠願意與學生、畢業生共同打造這個理性的討論空間,放棄「秩序」的暴力。

(4)我們也許不能改變什麼,但至少可以讓權貴知道反對聲音是避無可避

嶺南大學的「國際化」已經上了軌道,於是不難發現我們所在的畢業典禮中大部份畢業生都是來自內地。因為這是博士生與碩士生的畢業禮,加上大部份畢業生都是內地生,林鄭月娥與鄭國漢大概以為不會在畢業典禮上面對任何反對聲音。

然而,不論是支持傘運還是反對填海計劃的人在社會上都不是少數,例如港大民調顯示有近半受訪者反對填海,政府不能永遠掩耳盜鈴地逃避反對聲音,躲藏於自己的世界。一個開明的政府必需要虛心聆聽民意,正如政府總部前公民廣場的原意般要「門常開」,只要政府願意虛心聆聽,才沒有人會去幹示威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在畢業典禮上呼喊口號不能改變什麼,但至少我們可以讓不聽民意的權貴知道反對聲音遍佈民間。如果政府依舊不願聆聽、拒絕討論、不肯從善如流,我們不會是唯一的示威者,更不會是最後的示威者。

一群嶺大文化研究碩士畢業生
2018 年 11 月 23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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