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6 April 2015

媒体与专业性的公共问题:如何思考?

#忽悠的原理与技巧# 文宣第一番。注:本书13年9月交稿后,仍在送审之中,(包括本人在内)急也没用——作者宣。

    看见网友嘲笑乙肝疫苗疑令新生儿致死的报道“不专业”。本人没看报道(但大致能猜到吐槽理由),所以不作评论。看大家对“专业报道”那么有兴趣,就此提些问题。(出版后可参考本书第六章)

第一题:相信大家都赞同,做专业报道应请教专业人员。当我们说某记者在某个专业问题上“不具备专业素质”,或指责持某方观点的人“对该专业问题并无了解”时,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 我了解这个专业问题
★ 我虽然不了解该问题,但我具备找答案的思维与认知能力
★ 我虽然不了解该问题的细节,但我了解该问题的结论
★ 我虽然不了解该问题,但我所信任的人了解详细情况,我听他的

    假如你并非该领域的专家,只是听人三言两语,就以为自己了解专业问题,那几乎肯定是幻觉。有个简便的验证方法:找该专业领域的人,给你出十道专业考题,相 信九成九自以为懂的人会立刻崩溃。绝大多数情况下,你这么说的理由是,某个人,他自称对这个专业问题有了解,或具备寻找答案的能力。并且,你信任他。

现在,请听题:假如你是记者,你了解到一些消费者,反映某种前沿的新型化学材料有问题,你想根据这些言论质疑其可用性或毒性(注意是做负面报道)。此时你必然要请教专家。以下哪些人是这件事的专家?

1.长期研究该新型材料的中国科学院院士
2.在该新型材料领域中活跃,并在权威杂志上发表过多篇文章的副教授
3.在该新型材料领域中研究超过2年的博士生,或毕业不超过5年的博士
4.对该新型材料领域不了解,但在材料化学的其它领域中有建树的教授
5.从该领域毕业,但之后10年都未再接触这方面研究的化学博士
6.化学硕士毕业,但毕业后在研制该新型材料的工厂里,做相关工作5年
7.物理学博士
8.专注化学领域的科普作家
9.化学系硕士
10.化学系本科生
11.生物系本科生
12.中文系本科生
13.科技报纸专做化学方面报道的记者
14.没有上过大学的普通人

    这道题答案很简单,1、2、3、6是此事的专家,他们绝大多数有能力对此事提出独立有价值的见解。而其它人并非此事的专家,但这些群体里,部分人有能力转 述专家们在相关领域的研究结论。具备转述能力的人,4、5、7、8、9里比例高一些,10-14低一些。因为人脉限制,一般记者只能从后一群体中找人(往 往是位万事通型的人物)获取信息。那怎样判断这些人转述结论的准确性呢?

    假设你能采访到甲、乙、丙三位博士,他们都具备转述能力,但并非专家,而且,他们的反馈意见不同。

    甲的行为:向你引述这个专家怎么说,那个专家怎么说。你听着觉得有道理,但不知道专家原话是否如此。
    乙的行为:向你展示这个网页怎么说,那个网页怎么说。你看着感觉都对,但不知道这些网页是否权威。
    丙的行为:向你引用这篇论文的结论是什么,那篇论文结论是什么。你觉得很高深,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惜这些论文你看不懂。

    现在,请问你相信他们之中的谁?应该通过什么步骤检验对方是否可信。如果他们故意作假,会怎样做手脚?

    如果该新型材料已被学术界初步认可(例如发表在著名专业杂志上),那甲乙丙的言论你是否还会取信?如何取信?

    好,就说到这里,我们看下一题。


第二题:当科学技术进入社会并影响大众时,就转变为社会问题。此时,媒体报道应当采用怎样的标准?

现在,请听题:假如你遭遇如下事件(这些事件都有真实原型,但本人进行了改编,请不要太较真),作为当事人/记者/责任人/旁观者,你会怎么判断?又该怎么做?

1.城市A陷入了自来水危机,自两周前开始,城市A的自来水开始散发臭味,居民意见非常大。此时,政府向媒体出示了饮用水职能部门检测结果,并用第三方专 业机构的检测结果佐证。证据表明,A市的自来水水质完全符合国家标准。政府还派出了专业的嗅探队伍,沿着水源进行探测,却没有能够发现水中有臭味的原因, 只能告诉市民这个问题暂时无解,须待其自然消散。

a.请问,如果是记者,怎么报?旁观者,怎么看?如果你是城市居民,这水你到底喝还是不喝?
b.假如政府查出水厂上游某个违规排污的企业B,但它又没有证据证明B的污水成份和臭味相关,因此仅作简单罚款。此时又该怎么看?怎么报?
c.此时某环保组织出来号召抵制这些排污企业,理由是臭味肯定是上游某家企业排污造成。既然找不出,就让他们全部停业整顿,这话深得民心,闹得声势很大。你怎么看?怎么报?

2.医院C被一大批病人家属围住了,因为有些病人吃了该院开的某种新药,死了。尽管药品副作用中已标注有可能造成死亡,但这次人数较多,超过平均值数倍,令人感觉不太正常。医疗机构鉴定认为该批次药品质量没有问题,属偶发事件,病人家属不干了,抱团上访。

a.你怎么报?怎么看?
b.假如你查出这家医院C的其它问题,比如误诊、过度医疗,少量药品过保质期,部分医生无资质等。体现出它的一些管理漏洞,但这些问题和这次死亡事件找不出太大关系,你怎么报?

3.这回还是倒霉的医院C。现在围住医院的不是病人而是医生及其家属。在医院今年的例行体检中,某个科室的医生有一半人集体检出癌症。医生们集体讨论后, 认为可能是楼上的X光机引起的,要求院方负责。而院方认为这是无稽之谈,辐射根本穿不透水泥楼板,它找人用仪器对该科室的辐射情况进行了检测,完全符合国 家标准。

a.你去采访这件事时,是取信那几位专业的患癌症的医生呢?还是取信可能完全不懂医学专业的院长和医院行政们呢?
b.你问那些医生,为什么在辐射达标的情况下依然怀疑X光机致病。医生们说了一大堆你根本不懂的术语,如辐射积累等等。并指出,他们告状以后,院方将楼顶的X光机挪走了,显然是畏罪心虚。此时,你取信谁,怎么报?

4.有一位著名的眼科医生E,他发明了一种角膜手术。可以让近视病人摘掉眼镜。但这个手术会对角膜造成损伤。经过多年试验得到职能部门批准后,大约有多家 医院开展该手术,治疗了数十万病人。但二十年后,一些病人出现了视网膜脱落的严重症状。经检验,这个副作用与该手术相关,当时并没有发现。无论学术界、职 能部门、手术发明人本人,都承认了这一点。于是该手术在一些地方被禁止了,另一些地方虽然还在进行,但标明了该副作用。病人们要求手术发明者赔偿损失。

a.对此,你怎么看?你认为发明者需要负这样的责任吗?
b.如果需要,为什么?不需要,又是为什么?

5.某几个省份神秘地发现了某种致死病菌,传染了几十位病人,多人死亡,引起了恐慌。警方调查发现,其中有1/3的病人,在某家披萨店买过它的披萨。于是 警方联系了披萨店的店主,要求他暂停营业接受检查。但因为并不能明确披萨和这种致死病菌有无关联,所以警方并没有披露关店的原因,店主对外解释为个人外出 临时关店。

a.你认为店主不正确说明关店原因的做法,是否丧失了诚信?
b.如果你是记者,接到了这样的爆料。你很清楚不能完全证明披萨和致病菌有关。如果你报道了,不管是不是属实,这个店马上就会破产倒闭。但如果你不希望冤枉人,想等警方调查完再说,那就是几个月以后了,丧失了新闻性。此时你会怎么做?

6.某核电站建设在大城市旁边。环保组织一直向居民灌输该核电站可能有泄漏危险,引起恐慌。一位科普人经过详细了解,认为核电站的安全措施完全可以抵挡各 种可预见的意外,包括地震、海啸等。于是他写了一篇著名的科普,登在当地媒体上,成功地安抚了群众,告诉他们,核电站的安全措施是怎样的,为什么在这些安 全措施下不会发生大事故。

然而有一天,此地突然遭遇了一次大地震,按理核电站应该安全关闭,但最终变成了大事故。环保组织的预言生效了。当地居民只能被迫疏散,他们对这位科普人和 这些鼓吹核电站安全无害的媒体恨之入骨。几个月后的调查表明,这些安全措施从科学上,确实能让核电站在大地震中安全关闭。但是,由于这家核电站的运营公司 任人唯亲,一些完全没有能力的人凭关系被安插到重要的安全岗位上,所有规章制度形同虚设,而安全主管为了通过政府部门的检查,向负责监督的官员行贿。最终 因为这些管理问题,导致一系列误操作,造成了这次大事故。

a.你认为这位科普人和这些鼓吹核电安全的媒体有错吗?如果有错,错在什么地方?如果没有错,为什么?
b.环保组织说的那些理由在科学上很可能都不成立,但最终结果却如他们所料。你对此怎么看?应该怎样报道?


第三题:在科学之外,思考道德、法律、社会规则。想想这些事情应该怎么看?怎么报道?

1.矿泉水公司从名字到宣传,都暗示矿泉水中含有多种矿物质,可令身体康健,延年益寿。整个行业都这么做。但这些宣传并没有科学实验证实。你认为这个产业的存在是否是不道德的?

2.化妆品广告中宣传自己美白、保湿、透气、复活、XX因子……,大量使用伪科学术语。但实际效果并无科学证据。这也是整个行业的做法,道德吗?

3.防辐射服和仙人掌在常用电脑的孕妇圈里卖得很好,但没有科学证据证明电脑辐射会对胎儿有害。这个产业99%依赖针对孕妇的营销,道德吗?

4.人参、灵芝、鱼翅、燕窝,科学并没有证明它们有何神奇的营养价值或治病功效,但高档饭店往往推荐这些“神品”,价格也标得很贵,道德吗?

5.星座显然不科学,但这方面的书出了几万种,卖了几百万本,这道德吗?

6.印度飞饼不是印度的,泰国香米并不产自泰国,加州牛肉面和加州没有任何关系,神户牛肉也不是神户进口的,常作为外媒引用的《欧洲时报》是中国官方报纸。这些做法哪些是符合道德的?哪些不是,应该怎样判断?

7.有人指出钻石公司的宣传是假的。他们暗示钻石稀缺,其实是自己垄断生产造成的。他们还暗示送坚硬的钻石能让婚姻稳固。这毫无科学根据。相反,常识表明,钻石送小了,女方分手多,送大了,男方分手多。这种宣传道德吗?

8.食品公司要求不在加工食品上标注添加剂,因为这些食品添加剂经科学验证对人体无害,你怎么看?

9.有人要求关闭所有的烟草公司,因为烟草致癌性很高,每年害死的人比大麻等毒品还多,你怎么看?

10.有人要求所有大于18度的酒类,在瓶上标注“喝酒有害健康”。他们指出,科学实验认为,喝酒可能导致中枢神经麻痹、毒害肝脏造成肝硬化、酒精中毒、脂肪变性、慢性胃肠疾病、心力衰竭、中风、杀死精子、影响胎儿发育等。如此危害理应像香烟那样标注。对此,你怎么看?

11.某民族视牛为神,要求在他们的聚居区内禁售牛肉制品,但科学认为没有证据证明牛是神,你怎么看?

12.某宗教认为猪肉不洁,要求所有食品中标注是否含有猪肉成份,但科学认为猪肉并不见得比牛肉、鸡肉脏,你怎么看?

13.某些人认为转基因食品有害,要求食品中标注转基因,但主流科学界尚未有明确证据证明其有害,你怎么看?

14.某些爱狗人士认为狗是人类的朋友,要求食品中标注狗肉成分,但科学无法证明狗比其他动物更可能成为人类的朋友,你怎么看?

    类似的事情在社会中司空见惯,你认为怎样的做法是符合道德的,什么样的做法不是。对待他们的公共态度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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