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27 October 2013

外交學者專訪系列:熱比婭‧卡德爾

原文:The Diplomat Interviews Rebiya Kadeer
作者:Joseph Hammond
日期:2013年10月25日

***本譯文版權歸作者/刊登機構所有,轉載請保留此聲明。***

曾經是個在共產黨內有朋友的維吾爾女商人熱比婭·卡德爾,現在是其中一個最激烈批評中國對新疆政策的人。新疆,意即新的疆界,先前有“東土耳其斯坦”之稱,像西藏一樣,在20世紀初期曾經短暫脫離北京獨立。在2000-2006年間因為政治活動被監禁的卡德爾於2006年因為美國政府干預而獲釋。那一年,她獲提名諾貝爾和平獎;又在2012年版的世界500位最具影響力的穆斯林中榜上有名。《外交學者》的哈蒙德(Joseph Hammond)最近和她交談。
哈蒙德:過去幾個月,在中國說的新疆,即當地突厥人所指的“東土耳其斯坦”地區都看到維吾爾人反對中國政府的騷亂。

熱比婭:近月的血腥衝突是中國政權針對維吾爾人的高壓政策直接造成的,同時也反映了維吾爾人的覺醒。單單在六月便有七宗動盪的事例。中國政府重複又重複的把維吾爾人對中國高壓政策的和平抗議描述成恐怖主義,但是,在東土耳其斯坦並無有組織的恐怖主義威脅。我衷心譴責任何形式的恐怖主義,同時強烈呼籲國際社會駁斥中國宣稱那令人髮指的維吾爾恐怖主義威脅之說。

在中國那具有強制同化、文化滅絕和壓抑宗教特點的政策面前,維吾爾人只能絕望掙扎。中國政府非但沒有順應維吾爾人要求停止高壓政策,讓維吾爾人享有基本人權的呼聲,反而繼續無情打壓異見,任何形式的反抗都成為他們進一步打壓的藉口。假如中國不願意改變它在東土耳其斯坦的高壓政策,我擔心近月來區內出現的血腥事件會繼續發生,而且變得更為嚴重。

東土耳其斯坦的人已經醒來了。截至2010年出任中共新疆黨委書記的王樂泉把中國政府和維吾爾人之間的衝突說成生死之爭。維吾爾人了解到,他們可能面臨滅絕。高壓政策穿透了社會個階層,以及維吾爾人的日常生活。最近,對維吾爾人日常宗教信仰和實踐的限制變得顯眼,在圖書館門前,汽油站,學校,甚至醫院都有寫著有鬍鬚的男人,或戴頭巾的女人不得內進的標語。此外,政府職員,學生,教師禁止在神聖的齋月期間齋戒。中國政府向學校校長和官方機構發出正式指示,要他們確保職員在齋月期間有進食,甚至通過當地警察來查察有沒有人不聽指示。自從9/11以來,因為維吾爾人是突厥穆斯林的緣故,中國政府還嘗試把維吾爾人和國家恐怖主義扯上關係。和平反抗高壓統治算不算恐怖主義?我認為,為了言論自由,宗教信仰和正當程序等基本人權而做的和平抗爭說什麼都不是恐怖主義。

哈蒙德:布什政府支持民主的推廣和維吾爾人的事業。那關係在奧巴馬政府上台後有沒有改變?

熱比婭:美國政府對我從中國的監獄獲釋起了很大作用。布什政府期間,我兩度得到布什總統接見,一次在布拉格,另一次在白宮。他出任總統期間,維吾爾問題成了國際議題。奧巴馬接任後,雖然政府內的朋友繼續在幫助我們,但是,我和奧巴馬總統一次也沒有見過。2009年7月5日,中國政府對烏魯木齊維吾爾人的和平示威殘暴鎮壓。在騷亂期間和之後,上百人被殺,成千上萬的人被捕,現在還有幾千個維吾爾人失踪。奧巴馬政府未能像土耳其那樣發出強硬的譴責。這使得中國政府放膽繼續鎮壓東土耳其斯坦的維吾爾人。中國政府向東土耳其斯坦調派了成千上萬的額外士兵,使用了它們原先遲豫不用的軍事手段。

哈蒙德:中國至今都是美國重要的貿易夥伴,也是個正在崛起的大國。考慮到這些因素,奧巴馬政府在處理維吾爾問題方面,你會怎樣建議?

熱比婭:我了解到那些因素,但是美國政府需要繼續敦促中國政府停止鎮壓東土耳其斯坦對維吾爾人。我們希望,美中高層談判的內容當中包括維吾爾問題。我們感激國務院近期在四月於喀什噶爾,以及六月底在吐鲁番鲁克沁發生流血事件後所發表的聲明。

哈蒙德:維吾爾事業的另一重要支持者是土耳其總理埃爾多安(Recip Erdogan),他在2009年採取了一個直言不諱的立場。土耳其近年還在支持維吾爾的事業嗎?

熱比婭:在2009年7月5日於東土耳其斯坦首都烏魯木齊發生騷亂之後,土耳其總理埃爾多安公開而強烈批評中國政府對維吾爾人的打壓,有指斥中國政府對我們的政策是種族滅絕。除此以外,你還可以怎樣形容那情況?那事件在開始時是維吾爾人在和平示威,它變得流血事件是因為中國警察對和平示威者重手處理。結果,數以百計的維吾爾人和漢人被殺。在騷亂之後,中國軍方展開了對維吾爾人的大規模鎮壓。上千個維吾爾人被捕被關,幾十人被判死刑,處決了。人權監察和其他類似組織記錄了幾百個失踪案例。由那時起,情況一直沒有改善。維吾爾農民的土地仍然被中國政府強行奪去,以便為不斷增加的漢族定居者騰出空間。維吾爾的男男女女都被強逼移居中國,成為廉價勞工。換句話說,維吾爾民族和我感謝埃爾多安對中國政府鎮壓維吾爾人的強烈譴責,只是我覺得還有更多事情要做。

因此,埃爾多安來訪對維吾爾人來說是個歷史性時刻。他們就像在看奧運那樣守在電視機前。可惜的是,很多穆斯林國家,包括中亞的各個共和國,巴基斯坦,馬來西亞等還在強制把維吾爾活動人士遣送中國,他們在那裡可能被處死。數以百計的維吾爾政治活動人士得到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提供政治庇護。土耳其是唯一一個沒有向中國遣送過一個維吾爾政治活動人士的穆斯林國家。

哈蒙德:你的自傳Dragon Fighter說,你父親在你出生那一天奇蹟地找到黃金。這樣的奇事教人難以置信。你為什麼在書中寫這個故事?

熱比婭:那個故事是我和翻譯在一次非正式談論到我的人生時說起的。動筆之際,我才剛出獄,正處於一個艱難時刻。那時候深入說關於牢獄的事情太早了,所以我說了別的東西。當我看到它在那書的訂正本中出現時已經來不及改了。書中還有一些其他小錯,主要就是日期。沒有人可以寫出完美的書,我寫那本書是為了用一個人的視角來顯示維吾爾人的抗爭。

哈蒙德:你在訪問日本期間被帶到靖國神社,一個許多中國人視為和二次大戰甲級戰犯有關的地方。你為什麼會去那裡?

熱比婭:是在日本接待我的人帶我去的。我認為去那裡是出於文化的原因,而不是一個政治舉動。我去那裡是為了尊重主人家,也因為那地點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二次大戰以前很久的武士時代。對日本人來說,那只是一個古蹟而已。

哈蒙德:如果要你重做一次,你會不會可能有不同的做法?

熱比婭:去一次就夠了,到那裡參觀只是行程的一部份。我就花一點時間做過比較。在烏魯木齊有個地方叫烏蘭拜(Ulanbai)。那地方埋葬了共產中國將領王震在1949-1955年間冷血殺死的20萬維吾爾人。每年四月,中國政府都強迫當地維吾爾人到這個墓地。

哈蒙德:關於維吾爾人我們聽得多,可是區內也有其他在那里居住了幾百年的少數民族。維吾爾族和這些民族的關係如何?

熱比婭:這些吉爾吉斯人,哈薩克人,和其他跟我們住在一起的人是我們的兄弟姊妹。從歷史上講,在中國於1949年入侵時,84%的人口是維吾爾人,2%是中國人,剩下的就是這些民族了。從歷史上講,中國像對維吾爾人一樣對待他們。可是,在中亞那些國家獨立之後,中國為免得罪新的鄰邦而改變了對待他們的方式。今天,我需要指出,我們也有和西藏流亡政府,內蒙古群組以及別的組織協調我們的抗爭。儘管改革是有可能,中國知道西藏,內蒙古或東土耳其斯坦當中任何一區獨立了,它的一黨統治就完了。要是我們的地方獨立了,其他的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