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作者：經濟學人 The Economist (Vol. 445, Iss. 9317)
發表日期：2022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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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已經沒有什麼無痛的選擇了
在解釋為什麼他們必須控制台灣島時，中國的共產主義統治者講述了一個過去的恥辱和未來洗雪恥辱的故事。8月發表的國務院台灣政策白皮書宣稱：“台灣問題是我國軟弱和混亂的結果，將隨著民族復興的實現而得到解決。”
按照黨的領導人的說法，收復台灣將消除19世紀的屈辱，當時一個衰敗的中華帝國將大片領土輸給了外國勢力。它將撫平日本在1895年至1945年佔領該島時留下的傷痕。最重要的是，它將標誌著自1949年以來未完成的內戰的最後勝利，當時美國支持的國民黨政權領導人蔣介石被打敗，帶領數百萬軍隊和難民流亡到台灣。雖然這句話沒有被大聲說出來，但如果習近平作為人民共和國的領導人有一天帶領勝利的遊行隊伍穿過台灣的首都台北，這將標誌著他進入中國不朽統治者的萬神殿，與毛澤東和偉大的統一皇帝並列。
對於所有關注中國復興的人來說，征服台灣將是一場具有改變世界後果的內戰。這是因為中國的勝利將涉及台灣的超級大國保護者美國的失敗。七十年來，美國一直在阻止大陸入侵台灣，儘管自1979年以來，沒有任何正式的防務條約要求美國向該島提供援助。相反，美國總統對台灣作出了模棱兩可的承諾，以防止各方進行挑釁（儘管拜登總統曾說美國軍隊會在 "前所未有的攻擊 "後進行干預，這並不十分模棱兩可）。
美國的屈服將重塑過去半個世紀以來維持亞太和平的安全秩序。在最壞的情況下，台灣的淪陷將伴隨著中美之間的武裝衝突，有可能將日本這樣的鄰國拖下水，因為中國的導彈會轟炸日本本土的美國空軍基地。中國更希望看到的情況是，台灣的精英們會[和中國]達成協議，或者在美國還沒來得及派出第七艦隊時就已經屈服了。無論哪種情況，中國的目的都是要把美國武裝部隊趕出 "第一島鏈"，即海軍規劃人員對貫穿日本、台灣和菲律賓的中國包圍弧線的指涉。
美國的羞辱不會隨著該島的屈服而結束。最近，中國確保台灣安全的計劃變得更加嚴峻和明確。中國領導人從2019年香港的反政府抗議活動中吸取了一個慘痛的教訓，即要控制一個多年來受到西方自由影響的領土，半吊子的做法是不行的。他們隨時準備粉碎台灣繁榮、喧鬧的多黨制民主，並“再教育”台灣 的2300 萬人民。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西方領導人只是扭扭捏捏，亞太高級外交官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整個地區的國家將開始以曾經無法想像的方式來遷就中國。
中國還有另一個目標：確保美國因台灣危機的動盪而受到指責。 170公里寬的台灣海峽是中國、日本、韓國和台灣的集裝箱船通往世界的主要通道。一家台灣公司，台積電，生產了全球 80% 以上的最先進的半導體。中國一直在琢磨反美言論。一位西方外交官報告說，在亞洲各地，中國特使稱美國是一個挑釁者，曾經接受台灣作為中國一部分的地位，但現在卻助長了它的分離主義幻想。這位外交官說，中國正在取得成功。在危機中，許多亞洲鄰國會指責美國及其盟友日本挑起了緊張局勢。
第二位外交官補充說，中國不需要贏得每一場爭論：播下混亂的種子就可以了。他表示，中國的影響力網絡和使用經濟脅迫的意願，已經使亞洲的政治、商業和媒體精英之間出現分歧。因此，許多政府將難以就中國對台灣的攻擊做出一致的反應。
在外國首都，關於中國對台灣的野心的討論往往轉向軍事力量的平衡——實際上是假設一旦中國人民解放軍認為它能夠獲勝，中國就會出擊。一位西方高級官員稱，隨著每艘新軍艦從中國船塢駛出，台灣問題的緊張局勢“越來越危險”，並暗示：“這幾乎是一個物理學問題：當力量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爆發。” 在華盛頓，有消息稱，解放軍已被下令要在2027年（屆時習近平先生可能將結束第三個五年的黨總書記任期）之前有拿下台灣的能力。
中國關於解決台灣問題的緊迫性的辯論通常會審視其領導人面臨的所有選項，無論是政治、經濟還是軍事方面，都會一一研究。全面戰爭被稱為糟糕的結果。 2005年通過的一部反分裂法訂明，中國統治者不能放任台灣漂走，直到它變得無法收復。鷹派人士呼籲儘早採取軍事行動。但只要其他情況看起來是可能的，一些大陸專家認為，時間是站在中國一邊的。
壞消息是，中國學者們聽起來越來越相信，台灣島內的政治正在減少大陸的選擇。一代人之前，中國領導人曾努力用商業關係捆綁台灣商界精英。他們在敦促島內居民迴避支持獨立的政黨時，也提出了貿易和旅遊的建議。在這一努力中，中國的天然夥伴是曾經由蔣介石領導的國民黨。雖然是老對手，但國民黨和共產黨至少在理論上同意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儘管即使是國民黨也不歡迎大陸在“一國兩制”模式下作出的自治承諾。
相比之下，中國拒絕與現在執政的支持獨立的民進黨對話，將其領導人蔡英文總統視為一個危險的激進分子，儘管事實上她是一個溫和務實的前貿易律師。可惜，對中國來說，即使是國民黨，現在聽起來也對大陸的承諾更加懷疑了。國民黨別無選擇。台灣選民目睹中國在2019年持續好幾個月的反政府抗議活動平息之後踐踏了香港的一國兩制。他們看到中國對香港實施新的國家安全法，並舉行只對經過審查的愛國者開放的地方選舉，然後監禁了反對派政治家、記者和教授。香港的困境留下了印記。在國立政治大學的民意調查中，只有6.4%的台灣人說他們現在或將來都希望走向北京的統治。這比二十年前的18.2%有所下降。
在1993年和2000年，國務院的白皮書包括保證解放軍部隊和大陸行政人員不會在由中國人管理的台灣駐紮。這些保證在最新的白皮書中沒有出現。相反，它建議那些“支持國家統一和民族復興”的台灣人可以幫助管理該島。“愛國者治港” 的迴聲響亮。
強硬路線越來越硬
中國在台灣問題上的正式立場可能會在黨的二十大上變得更加強硬。中國駐法國大使盧沙耶在8月宣稱，台灣民眾已經被島上支持獨立的政治家灌輸、灌醉和“去中國化”，需要“再教育”。中國外交部長王毅在用自己的沙文主義言論作補充時說，蔡女士是一個背叛了祖先的“不肖子孫”。
沒有理由認為中國官員是在虛張聲勢地壓制台灣的自由。誠然，許多西方政府會實施制裁。但中國學者認定他們的國家太大，無法長期懲罰。人脈廣泛的分析人士告訴北京的外交官，俄羅斯還沒有被入侵烏克蘭後實施的制裁擊垮。他們低聲說：你已經失去了俄羅斯，你還能承受失去中國嗎？
一些宿命論的西方官員對此表示贊同，指出中國並沒有為香港的壓迫付出持久的代價。少數人私下想，是否應該迫使台灣接受它能得到的最好的交易，以避免戰爭並在最小的干擾下適應中國的崛起。這些外交政策的現實主義者肯定低估了中國接管的殘酷程度，以及隨之而來西方信譽崩潰的影響。
即使在 1997 年英國統治結束時，香港也只是部分民主，從未獨立。相比之下，台灣人民在一代人的時間裡自由選擇了他們的總統和議會：這是對那些稱民主不適合具有中國根源的政體的人的反駁。當被問及他們的身份時，63.7% 的島民稱自己為台灣人，比1992年的17.6%要高。
中國人民並沒有為國際社會的責難做好準備，如果世界看到台灣的政治家被監禁和逃亡，或者看到學生抗議者被催淚彈襲擊，或者更糟。相反，他們被告知，控制該島將給中國帶來 "更大的國際影響力和吸引力"。在慶祝中國加強對香港的控制的講話中，習近平先生談到了 "政府必須掌握在愛國者手中這一普遍規則"。
這種吹噓反映了對台灣自由的危險蔑視。中國官員稱外國對台灣民主的讚美不過是“煙幕”。實際上，民主化已經改變了台灣問題。中國指美國人曾經聽起來很樂意出賣台灣，這說法是正確的。1972年，理查德‧尼克松總統訪問毛澤東中國，震動了世界，解密的記錄顯示，這位美國領導人和他當時的國家安全顧問亨利‧基辛格私下里向他們的中國主人暗示，台灣的命運應由中國決定，儘管公開的公報比較含糊。
1970年代，當美國開始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並放棄蔣介石政權是全中國合法政府的假說時，，華盛頓的主要政治約束是國會反共分子的憤怒。但是蔣這個頑固的老暴君，通過呼籲美國入侵或轟炸中國，並使用戒嚴法鎮壓異議，削弱了他的地位。白宮 1971 年的錄音帶記錄了基辛格先生對拋棄蔣介石的思考，並告訴尼克松：“我們必須冷處理。”
如果台灣仍然是一個充滿政治犯的軍事獨裁政權，它將成為華盛頓的一個利基事業，儘管今天對中國的態度很鷹派。現在的情況是，兩黨對台灣的支持是多年來最強的。中國官員把眾議院議長南希‧佩洛西最近對台灣的訪問說成是遏制中國的陰謀的一部分，而解放軍上演的軍事演習則類似於封鎖台灣的彩排。事實上，台灣在今天的華盛頓代表著一些更簡單、更有力的東西：一個遙遠的自由燈塔，被一個惡霸圍困。
爭奪台灣的戰爭將是一場大災難。但中國對控制的痴迷正在消除許多通往和平的無痛途徑。 70多年來，台灣的命運一直是亞洲安全秩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自由主義的政治秩序也處於危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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