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27 February 2019

何清漣專欄:社會主義運動來襲 「美國例外」恐成昨日黃花

從2018年美國中期選舉開始,美國社會主義者公開亮出旗幟,登上美國政壇。共和黨方面對此有所應對,先由白宮發表《社會主義的機會成本》白皮書,繼之由總統特朗普在2019年國情咨文中批判了委內瑞拉,宣稱「永遠也不會讓美國成為一個社會主義國家。」民主黨上層精英儘管採取社會主義政策吸引選民,卻不想背負社會主義之名。直到該党參議員桑德斯宣佈參加2020年總統競選,其勢之盛遠超過民主黨建制派的想像,民主黨才有點恐慌感。

桑德斯挾社會主義競選方案強勢回歸

2月20日,美國佛蒙特州參議員桑德斯(Bernie Sanders)宣佈參加民主黨內總統候選人提名後,在24小時內,其競選團隊便籌集到來自22.5萬名個人捐贈的590萬美元,平均捐款額為27美元。這一募捐成績單,不僅輕鬆超過其他20位民主黨對手首日募捐的總和,也超過了桑德斯2015年宣佈參加2016年競選時首日募款 數額150多萬美元——只此一項,就足以判斷此時此刻,他比其他競爭者在民主黨內更受歡迎,也比他當年首次出征時更受歡迎。

《華爾街日報》的Gerald F. Seib指出,桑德斯募款的成績標誌著競選籌款方式正發生革命,個人捐助者的小額捐款和富豪、財團、超級政治行為委員會(super PACs)等的力量一樣強大,這種新的競選財政系統對民主黨和民粹主義候選人非常有利。

社會主義者登上政壇並得到正名

桑德斯在2016年民主黨內角逐中輸給了前國務卿希拉蕊·克林頓,但那是因為民主黨的超級代表(super delegate)在總統候選人問題上享有特別提名權,嚴重偏向所致。桑德斯及其支持者並未氣餒,他們成立了一個號稱「全新國會」(Brand New Congress)的組織,在全新國會努力運作之下,終在2018年8月下旬召開的DNC芝加哥夏季會議上,以壓倒多數投票通過決定,限制超級代表在選擇該党總統候選人的作用,以免出現2016年的情況——排擠桑德斯支持希拉蕊。

在美國歷史上的多數時期,人們提起「社會主義」,往往是給政治對手抹黑,而不是自我標榜。2016年桑德斯競選,在「社會主義」一詞去汙名化方面發揮了巨大作用。29歲的酒吧女AOC在紐約市14選區(窮人、非移聚居的犯罪高發區)以社會主義口號贏得選舉之後,民主黨內的民調顯示,社會主義觀念受到更多人歡迎,民主黨不得不省視以前的主流政策,變得更左,爭取2020年黨內提名的20名民主黨候選人紛紛擁抱那些與社會主義事業密切相關的經濟、稅收和社會政策綱領,提出了有關醫保擴充、稅收政策和應對氣候變化的各種方案。僅以六名宣佈參選總統的民主黨參議員中,有五位誓言爭取「全民聯邦醫保」(Medicare for all)。只有來自明尼蘇達州的艾米·克羅布查(Amy Klobuchar)拒絕接受這一想法。

從現在民主黨內的情勢來看,這些主張部分社會主義政策的粉紅政客,根本比不過公開標榜民主社會主義的深紅桑德斯。一些不太激進的民主黨人開始發愁,說美國總統的外交經驗很重要,民主黨內只有拜登深懂外交,呼籲這位還在遲疑中不肯披征袍的前副總統參加競選。

美國社會主義例外論已成昨日黃花

1990年代冷戰結束以前,由於前蘇聯與毛澤東統治的中國這兩個社會主義經典樣板的存在,美國人一般都把社會主義與國家控制生產資料、共產主義與極權政府相聯繫,「社會主義者」是一個政治黑名詞。即使在美國社會主義者如日中天的1920年,尤金·V·德布斯(Eugene V. Debs)在總統選舉中也只不過獲得了大約91·5萬張選票。

美國為何沒有社會主義?百年之間,學者們一直努力探究其中原因,這方面至少有兩本名著。一本是德國社會學家維爾納·桑巴特的著作《為什麼美國沒有社會主義?》,自該書於1906年發表以來,「美國例外論」就與美國社會主義問題結下了不解之緣。自此書之後,還出了好幾本類似的著作,其中以李普塞特《美國例外論:一把雙刃劍》(1996年),以及《為什麼社會主義在美國失敗了》(2000年出版,與加里·馬克斯合著)最為有名。在後一部書中,他與合作者一起,力圖對近百年來關於「為什麼美國沒有社會主義」問題的討論做一番梳理和歸納,並提出一些結論性看法,認為美國的社會主義者一是未能維持一個強有力的、經久不衰的社會主義政黨;二是未能創建一個像英國那樣與主流工會結成聯盟的獨立工黨;三是未能控制兩個主要政黨中的一個或在其中發揮真正的影響;四是種族、語言和宗教造成美國工人階級的異質性或多樣性,難於為共同的社會主義理想奮鬥。該書總結了以往社會主義者和左翼知識份子提出的關於社會主義在美國失敗的種種觀點,力圖提供一種無論左翼還是右翼都認為有道理的政治社會學解釋。

桑德斯於2016年之後,利用北歐社會主義為社會主義正了名。因為有三個條件此時已經具備:1、1990年代初冷戰結束,1980年代及以後出生的美國青年根本不知道蘇聯與毛的中國曾是社會主義正宗,也不瞭解這兩國曾經發生過什麼人間悲劇。他們認為社會主義就是北歐一家。2、桑德斯率領社會民主主義集體加入了民主黨,並成功導致民主黨整體左轉,終於有了一個政治基地;3、民主黨保護非法移民、容納異質宗教的多元化與福利政策,成為培植社會主義的合適溫床。

川普對社會主義的批評錯置了目標

在《社會主義的機會成本》中及2019年國情咨文中,川普對社會主義國家火力齊開,但重點卻是委內瑞拉這個經濟崩潰、正在發生政治危機的拉美國家。現任總統與共和黨都忽視了一點:桑德斯從2015年為競選熱身時開始,從來就沒說過美國要向委內瑞拉學習,他的學習模本是北歐社會主義,而他所針對的正是美國人的痛處:世界第一強國的美國,花巨額金錢為國際社會維持秩序,負擔著聯合國四分之一以上的運轉經費與北約軍費,但本國人民卻未能享受大部分西方國家早已實施的全民醫保與大學免費等福利,法定假日也遠遠少於法國等歐洲國家。

西方媒體主要被左派把持,宣傳左派的政治主張時,有意湮滅了大量事實(這點已經有傳媒人反思,以後再寫專文),在法國等國的民主社會主義疲態畢顯、國內矛盾日熾之時,北歐這個社會主義的燈塔務必永遠閃亮。因此,美國人從媒體的描繪中,只知那些北歐國家人民生活安寧幸福,有民選制度、三權分立與他國無法企及的高福利,卻不知道它們也無法克服社會主義經濟的痼疾:從長遠來看,經濟發展不具可持續性。就算有文章分析瑞典等國在十餘年前就開始「改革」,但都說得含糊其辭,象《北歐天堂大崩壞,負債累累比美國慘》中所說的這些社會主義天堂的另一面,即高稅收、家庭的高負債、社會成員的福利依賴症,企業缺乏創新動力,各種社會組織的辦事無效率等等,很少見美國媒體談及。瑞典學者沙南達吉等認為優渥的福利被濫用,工作倫理被侵蝕,「瑞典人開始覺得社會主義的種種作為是個『大失敗』」,更是不會被介紹。

根據蓋洛普(Gallup)2018年的一項民調,57%的民主黨人對社會主義有好感,這一情況說明,桑德斯在黨內提名競爭中勝出極有可能。如此情勢下,對於美國來說,2020年的總統大選,將成為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這兩大社會發展道路的對決。特朗普與共和黨如果掉以輕心,應對不當,可能會大意失荊州。從現在起,白宮的智囊團隊應該對症下藥,不能只拿委內瑞拉說事,應該將抨擊社會主義的重點放在分析北歐模式的弊端之上,用事實說明經濟繁榮和理性的福利制度二者缺一不可。

事關美國與世界前途,白宮應該儘快結束中美貿易戰,集中精力放在2020的總統大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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