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聿文 | 习近平通过香格里拉对话会传递什么信息

香格里拉对话会已经结束。然而，中国国防部长李尚福的演说以及香会期间中美的过招依然舆论热度不减。近10年来的香会，美中已成绝对主角，尤其今年，因为李尚福首次在国际论坛亮相，加上会议前夕美国透露中国拒绝两国防长会谈的请求以及指责中国的战机“不专业拦截”美侦察机，让全球舆论也包括中国的舆论在内，对这位新防长在香会上有怎样的表现，以及是否和美国防长奥斯汀有何互动充满好奇。

李尚福和奥斯汀晚宴上的握手举动，事后看来具有某种象征性，说它带有“象征性”是因为，这是两位防长香会期间的唯一互动，象征着中美的防务关系仅仅止于握个手而已。当然，比两人互不理睬或者怒目而视还是要好，表明还是有某种交流的愿望。而这正是中美双方目前极度稀缺的，也是美国想要争取的。这并不是说中共军方不想和美国进行高层的军事交流，只是它强调双方防长的交流必须在互相尊重的前提下，说明中方不愿意做出主动姿态而是希望美方首先释放更多善意。正如中共官方学者在解读中方拒绝两国防长会面的意涵时，替中共说明了该举动包含两层暗示，一是批评美方缺乏尊重和诚意；二是质疑美方要求对话的真正意图，美方真的寻求对话，就应该在政策上做出表率，充分认识到中国在核心利益和重大关切上的底线，这样才有对话的价值。

所谓“缺乏尊重和诚意”，指的是美国没有解除对李尚福的制裁，中方认为这是阻碍双方防长会谈的最主要原因。在美国看来，制裁并不影响双方防长在第三国的场合会面，但中共不这么看，认为以制裁之身举行两国防长的会谈，中国作为全球大国的尊严何在，所以一日不解除对李的制裁，美国就一日别想和他会谈。在中共的民族主义舆论操控环境下，中国民意也普遍反对李尚福会见奥斯汀，很多网民对李在演讲中批评美国没有直接点名，也颇感不满，这无疑又给中国政府带来了很大压力。此外，美国近期一直没有停止在军事上给中国政府施压，如抵近侦察，援台武器，被中方认为美方的对话请求根本是要演给美国国内看，并非是想真心和中国对话。

两国防长虽然没有在香会举行会谈，但其实“对话”也是有的：隔空交锋。奥斯汀在前一天的演讲中，批评起中国来一点都不讲情面，措辞强硬，指责中国在亚洲地区对领土主权的伸张越来越具胁迫力且咄咄逼人，在东海、南海、台海等地区频频威胁印太的安全、稳定与繁荣；批评解放军最近以咄咄逼人和不专业的方式拦截美军机，并重申美国将继续支持盟友和伙伴自我防卫，阻遏“胁迫”和“欺凌”；还公开指责中国拒绝与美国互动等。

对奥斯汀的所谓“污蔑”，中国也毫不客气进行了反驳。在当晚召开的中外媒体吹风会上，中央军委联合参谋部副参谋长景建峰全面驳斥了他的发言。参会的中方军事将领，在接受中国媒体采访时，也对奥斯汀全力开火。当然，“精彩”的还是在李尚福，第二天他在演说中以不点名方式严厉批评了美国，其演讲的主题是习近平的“新安全倡议”，并就台湾问题、南海问题、中美关系等阐述中国立场和主张，还回答了10位代表的提问。

全球安全倡议是习近平今年提出的三个倡议之一，3月中国还发表了安全倡议的概念文件。环球时报评价李尚福的香会演讲，阐述了一种和美国不同的全球安全观及其发展路径，也就是，中国推动相互尊重、公平正义、互信协商、开放包容，美国奉行霸道霸凌、丛林法则、对抗冲突、阵营对抗；中国呼吁结伴，美国鼓吹结盟。不过，李尚福对全球安全倡议的论述，并没有超出中方之前包括概念文件对全球安全倡议的解释，还是停留在对该倡议的原则的阐述上。

李尚福对台湾问题和南海问题的阐释，则一如既往宣示了中国政府的强硬立场，指责民进党当局“挟洋谋‘独’”、外部势力“以台制华”，这二者是改变台海现状的最大麻烦制造者；李尚福表示，如果有人胆敢把台湾从中国分裂出去，中国军队不会有丝毫迟疑，不畏惧任何对手，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将坚决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在和新加坡长黄永宏的双边会见中，李就已表态，决不允许民进党当局“挟洋谋独”，决不允许外部势力“以台制华”，决不承诺放弃使用武力。

中国防长的香会首秀，阐述全球安全倡议，和美国防长隔空打擂，意在向国际社会推销中共所谓的新安全观，塑造中国爱好和平的国际形象，抢占关于安全的舆论话语权。倡导亚洲安全共同体，批评美国搞亚洲版北约，用中国式现代化带动区域国家共同发展，意在争取和拉拢东盟国家，使中国和东盟的合作由经济扩展到军事和安全领域。表达中国政府在台湾和南海问题上的强硬立场，则是让区域国家明白中国的底线和红线。他也表示中美要恢复对话，但美国必须学会“尊重中国的核心利益和重大关切”。这大概是李尚福此次香会行的目的。

中美防长在香会上的针锋相对，还有在此之前发生的中国军机的不专业拦截和军舰的鲁莽横切行动，反映双方在防务和安全领域的结构性困境，如果不加以管控，很可能导致中美兵戎相见。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在香会开幕式的主旨演说中表示，假定亚太地区将发生冲突是一种“危险的错误”，而战争不可避免之说也是一种“有害的假设”。他“强烈支持”中美之间建立“可靠且开放”的沟通渠道。然而，现在的问题恰恰是，这种“可靠且开放”的沟通渠道在中美间很难建立。

随着中国军事力量的增长，在高涨的反美民族主义情绪下，解放军更不想对美国作出妥协退让。李尚福在台湾、南海问题上的强硬表态，对美国所谓搞小集团和阵营对抗的强烈批评，以及上述两起事件，摆明解放军不想在美国对中国的抵近侦察和自由航线的问题上立场上后退，今后会以更强硬的方式在台海和南海逼退美国放弃此类行动。可以说，习近平通过李尚福参与此次香格里拉对话会，再一次清晰不过向世界发出，他要奉行一个强硬的，同美国和西方完全不同的全球安全战略。外界尤其区域国家要看清这点，切忌被他的安全倡议的动听言辞所打动。

题图来源：中国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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