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CHIR SHARMA
2018年8月16日
土耳其總統雷傑普·塔伊普·埃爾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以處境不佳的強人統治者慣用的藉口,將本國的金融危機歸咎於賣國賊和外部勢力,形容堅挺的美元是外國人對土耳其發動「經濟戰爭」所使用的「子彈、炮彈和導彈」之一。
許多新興市場的開支超出自身承受能力,並依賴外國貸款機構為這些恣意揮霍的習性提供資金支持,從而導致自己面臨金融危機的風險。但土耳其在埃爾多安2002年上台前,就已經是這種情況的一個極端例子。近來,埃爾多安的魯莽經濟政策——包括人為壓低利率水平,推高債務、赤字和通脹——只是讓事情變得更糟。許多富裕的土耳其人已看到了又一場危機的來臨,早在外國人加入到逃離大潮之前就已外逃,加速了土耳其里拉在過去幾天裡的下跌。
土耳其的麻煩是自己製造的,針對土耳其的經濟戰爭是埃爾多安陰謀論的憑空想象。但是,在美元飆升的影響上,他說的有些道理,美元給發展中國家造成傷害的問題由來已久。
與土耳其之前的許多新興市場貨幣危機一樣,這次危機也發生在美聯儲加息導致美元升值之際。隨著美元走強,土耳其這樣的發展中國家償還美元債務的難度加大,最終讓投資者開始逃離。
現在的問題是,土耳其是否會像1997年的泰銖貶值那樣,處於一場更廣泛的全球危機的邊緣。答案並不清楚。土耳其里拉的貶值已對其他新興市場的貨幣產生了負面影響,但這些國家中很少有像土耳其這樣,面臨著巨額外債和助長通脹的政府政策的雙重問題。
但是,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正在逼近:正在削弱土耳其經濟的強勢美元,可能也在危害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
中國易受美元走強的影響有不同的原因。在某個層面上,中國對進口的依賴遠低於土耳其,土耳其不得不從外國進口幾乎所有的原材料,包括石油。而且,中國還有一個與土耳其不同的地方,它沒有長期的貿易逆差,不需要靠大量的美元貸款來為本國的海外購買提供資金。
但是,在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爆發之後,中國政府曾試圖通過命令國有銀行發放新貸款來保持經濟增長。全球債務在過去十年的增長中,有一半以上是中國境內發放的國內貸款。在中國流通的貨幣量比在美國流通的多得多,其中大部分掌握在不斷尋找更高回報的中國人手裡。
中國南通,銀行職員在清點100元面值的人民幣。該國目前流通的貨幣量已經超過了美國。
因此,中國也面臨著嚴重的資本外逃風險。上一輪的外逃始於2015年,當時有初步跡象顯示,美聯儲將開始加息。中國通過收緊貨幣控制阻止了那次外逃,但控制措施很少能長期有效。精明的國人會找到創造性的方式把他們的錢帶出去。
今年,美聯儲的緊縮政策進一步推高了美元,而中國政府的寬鬆貨幣政策則進一步削弱了人民幣,這就加大了中國投資者將人民幣換成美元的誘惑。現在,中國人在美國可以掙到同樣的利息,風險卻低得多,因此他們逃離中國的意願強烈,而且隨著美聯儲的進一步加息,這種慾望會越來越強。
北京也可能試圖通過讓人民幣升值來削弱強勢美元的吸引力。但這將意味著收緊人民幣的供應。在中國經濟增長由於債務負擔過重已經放緩時,這樣做可能會讓經濟脫軌。
中國還在試圖通過讓人民幣在世界上更受歡迎來挑戰美元的霸權地位,但這是一個長期計劃,尚未取得成功。儘管美國在全球經濟中所佔的份額已從2001年的32%下降到23%,但美元仍是世界上遙遙領先的最受歡迎貨幣,從貸款到進出口貿易的支付都會使用美元。
世界各國央行持有的外匯儲備中,60%以上是美元,中國讓人民幣成為儲備貨幣的雄心幾乎沒人買賬。各國的央行和投資者仍對持有人民幣持謹慎態度,中共當局可能隨時對這個貨幣加以控制,就像他們在2016年所做的那樣。
隨著此次危機的展開,人們的注意力可能會從土耳其對全球構成的相對較小的威脅轉向中國構成的更大威脅,從川普總統的關稅戰轉向貨幣戰。雖然川普政府已指責中國通過壓低人民幣匯率來提高出口產品的競爭力,但在過去幾天裡,中國已轉向試圖阻止人民幣進一步貶值——在過去的兩個月裡,人民幣兌美元的匯率已下跌了7%。中國政府最不希望看到的是突然出現信心危機。
因此,中國正面臨一個棘手的問題。不斷走強的美元可能會引發更多的資本外流,但任何支撐人民幣的做法都可能會進一步減緩中國的經濟增長。多年來,中國政府一直靠印更多的人民幣來應對經濟疲軟的跡象,這種做法在美國實行非常寬鬆的貨幣政策時有效。現在美國正在提高利率,中國降低利率的做法只會讓中國投資者有更多的理由撤資。
世界經濟的命運取決於中國如何應對這一困境。中國14萬億美元的經濟規模是土耳其的15倍以上,約佔全球經濟體量的16%。
這是決定性的。
對世界其他國家來說,里拉的崩潰可能轉瞬即逝,而中國則有可能決定這場危機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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