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2 September 2016

长平：“家丑外扬”又如何？

“请停止打压言论自由、停止威吓胁逼”，这句话用来谴责内地警方绑架铜锣湾书店股东及职员，再也恰当不过。它却以大字报的样式出现在香港亲建制派媒体《成报》今日（9月1日）头版，用来谴责另外几家亲建制派媒体《文汇报》、《大公报》及《香港商报》，让很多人忍俊不住，搬出凳子看起内斗大戏来。

8月30日，《成报》以头版全版刊登文章《煽风点火“港独”闹剧，梁振英播“独”》，猛批香港特首梁振英为了争取明年连任，“一手煽风点火，在中联办指挥棒下，由极左团体及左派传媒营造舆论，虚张声势，夸大‘港独’的现象”。

次日，《文汇报》等媒体则批评《成报》此举是“不顾传媒操守，肆意演绎诱导……在关键时候公器私用”，“抹黑攻击”港府及中央驻港机构。原因是《成报》董事局主席谷卓恒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正被内地警方追逃。

这些亲建制派媒体明里暗里协助中央打压香港言论自由，同时也享受着所剩无多的言论自由打笔仗，甚至以捍卫言论自由的姿态来辩论。这是作为媒体的荒唐和可悲之处。

专制政权从来不喜欢“家丑外扬”。在它们看来，言论自由破坏了“团结”。因此，舆论普遍认为，这场混战反映了中央政府对香港舆论的失控。尽管《成报》批评说，中联办“挟‘中央令牌’坐大谋权”，摇身变成“中管办”，但它显然还没有能力管住整个香港。

逻辑扭曲的是，没有把香港管得像内地一样万马齐喑，让“港独”有讨论的空间，也让《成报》有批评的机会，似乎又正是它不满意的地方。它质疑经中联办传达的言论，有多少真正代表中央的意思。它认为“‘港独’在香港并无‘市场’，‘大力打击港独’完全是伪命题”。

梁振英一直从反面助推港独，并不是《成报》的独家声音，支持泛民主派的媒体评论人早已有此判断。毫无疑问，没有梁振英对港独的多次批评，港独的声音不会从边缘快速走向主流。不过，据此认为他和中联办违背圣意，甚至和中央对着干，是在是冤枉。

中央政府对香港失控？

如果说梁振英对港独有功，那么最大的功臣无疑是中央政府。2014年全国人大“8.31”决定，以及中央政府对长达三个月的“雨伞运动”街头抗议冷血以待，是港独最直接的推动力。往更大的背景上说，“一国两制”本来就是中央政府的权谋，它不可能当真，因为专制政权与地方民主本身就难以并存。以为认真执行中央政策，就能贯彻“一国两制”，消灭港独思想，逻辑上不通，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说法。

有境外媒体引述习近平“坚持‘一国两制’”言论，认为梁振英“助推”港独犯上，更是掩耳盗铃。习近平多次讲过民主宪政，这并不影响警方大肆打压异议人士和人权律师。

中央政府的确对香港舆论时有失控。不过这并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信号，因为它从来也没有完全控制香港舆论，甚至没有彻底控制内地舆论，它的内部也从来都在进行着残酷的斗争。当年梁振英竞选特首，和唐英年之间就发生了一场失控的恶斗。对民主自由来说，斗争的结果不是更好而是更坏。

每当听闻中共内部倾轧，人们总是幻想专制溃败。但无论是毛泽东和刘少奇或林彪之斗，还是习近平和周永康、薄熙来之斗，历史都给出了相反的答案。它们当然都存在另外的可能，但是并不必然令人乐观。

每一场内斗都有可能改变集团内部个体人物的命运，但是制度性的改变，从来都有赖于整个社会的推进。从这个意义说，梁振英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凭一己之力夸大港独；倘若他能从港独中谋取私利，那也是中央政府给他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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