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8 March 2019

【立場新聞】葉一知:九七後,香港究竟變了多少?

近來看到不少傳統名校的醜聞(沙呂、培正、聖保祿等),又想起每年多少家長趨之若鶩排隊報名,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今日的所謂傳統名校,還是不是我讀書時代所認識、理解的傳統名校?這麼多年了,我們會否只是刻舟求劍,把印象凝固在幾十年前,但現實是,這些學校已經變質甚至墮落呢?

我知道,會有很多校友撲出來指正我,更甚是指罵我。你們的心情我都明白啊,曾幾何時,畢業於港大的我,雖然沒有「天子門生」那種高傲、林鄭式的精英心態,但確實感激港大給學生一個自由和追夢的樂土,為有幸讀過港大而自豪。可是這幾年看到港大的崩壞墮落,我何嘗不心痛?我總不能蒙着雙眼出來說:「港大沒有變質,李國章是個好校董。」

傳統名校就算變質了,其實又有什麼奇怪?1997 年至今,香港變質的,還不夠多嗎?不妨想想,香港有什麼已變質,而且不可挽回呢?

由上星期的報道說起。有人抽秤《南華早報》主編的英文不夠班,不應做英文報紙的主筆。九七前,《南華早報》是每個想學好英文的學生奉為圭臬的報紙,公信力高。今天呢?不又是一份紅媒,紅媒還不特止,主筆英文還那麼差勁。再推想下去,今天我們又有幾多份報章、幾多個傳媒沒有在明在暗染紅、不是在當中共喉舌呢?那個曾經跟香港人息息相關的電視台,如今也變了大半個中央台了。

接着,一間傳統名校只因為中六學生想在學校留影而報警,其常識之低下和權力慾的囂張,一如今日的高官。當官方機構都由馬時亨、陳帆等「人才」掌控,為什麼掌控名校的不可是同一類人?傳統名校之所以「名」,並不單是每年交出亮麗的公開試成績,還有他們注重學生的全人發展,不縱容但接受年輕人的叛逆,而聰明人總是更叛逆。

今天的教育,除了一味谷谷谷,究竟如何回應年輕人的失望和無望?理工大學不就是一個例子嗎?學生只因為表達不滿而過程粗獷無禮,便遭停學和踢出校,這種小學雞作風,還算是大學嗎?遠的有蔡元培,近的有高錕,他們對示威學生的寬容,永遠是大學校長的應有風範和典範,但一切俱往了。推而廣之,不單理大,連最英式的港大,也變質赤化,其他大學更不用說。曾經是培育精英、社會良心的大學,一一過渡為職業培訓所,再慢慢降格成奴才倒模室,不也可悲!

政府的變質,已不消多說。世上大概只有特區政府,不去想如何發展自己管治的社會,只不斷叫民眾離開,快快搬去大灣區,你唔搬你執輸,過後冇艇搭你就喺香港等死吧。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已變質成大灣區政府。

法治呢?已降格成以法整治。對於抗爭者,就用最嚴苛的法律手段整治;對於達官貴人呢?就用最寬容的態度甚至當法律透明來寬大處理。法治的限制權力、人人都要受法律制裁連高官都冇例外等觀念,已退步為理念,在社會上沒有如實執行。

說到這裏,很不幸,你會懷念董建華時代 — 那個時代,梁錦松「只是」偷步買車,便辭職下台;葉劉淑儀只是推銷政策失敗和乞人憎,也辭職下台;楊永強處理沙士涉及幾百條人命,當然也要辭職下台。今天呢?鄭若驊知法犯法民望多低也厚顏留任;陳帆推銷政策無能再爆發沙中綫醜聞,一樣天天厚顏跟你說廢話;沙中綫醜聞比公屋短樁嚴重得多,一個關係幾十年基建安全的醜聞,其嚴重性實可與沙士相比,一樣沒有人下台,捲入醜聞的商家更當你冇到。還有梁振英啊,當曾蔭權要坐監,為什麼梁振英連審都不用審?

社會的向上流動也變質了,只有權貴和富二代瓜分社會。甚麼 projects 都看到利益集團的身影;甚麼公職幾乎都由富二代出任,用人不看能力只唯親 — 劉鳴煒就是當中的表表者。這個社會將沒有精英,只有沐猴而冠的愛國蠢蛋精英(如把美國當英國的陳勇)霸佔上層。年輕人想白手興家便要先過各大財團為你設的關卡 — 租金、權力關係及隨時可打壓你的龐大資源。

我記得很多年前,有個廣告推廣香港的優勢,由盛智文走出來說香港的優勢是 a level playing field(一個公平競爭的環境)。今天這種廣告不能播了,因為大家聽到只會嘲笑。今天香港並沒有公平公正,只有誰大誰惡的森林定律。

至於立法會,在九七後本已制肘多多,近幾年的 DQ 風波和修改議事規則也讓立法會正式交由垃圾把持,變成真正的垃圾會。

我們的語言呢?學生在香港說廣東話,竟然被學校罰抄。粵語本來是最自然不過的香港語言,竟成為罪行。粵語文化曾經因為香港的流行曲和電影而閃耀亞洲,如今我們竟然可憐到要捍衛廣東話,捍衛自己的母語。

香港的電影曾經那樣光芒四射,如今都變了合拍片。沒錯,資金是多了,因為十幾億人口,垃圾也會有人購票進場,但香港的電影變質了,要遷就一個不文明的社會,再沒有創意,再沒有靈魂,再沒有華采。

還有,從前來香港旅遊的,是歐美日和東南亞的優質旅客,如今一面倒是大陸自由行,而且越來越低端(指消費力)。還有還有,從前買樓是安居樂業,今天買樓,花幾百萬也只是買劏房,或買一張「龍床」。從前人人期望置業,今天人人覺得抽到公屋係無比幸運。還有還有還有,皇家香港警察變成很多人口中的黑警……

還有……還有……一定還有吧,但我寫不下去了。

河水沒有犯井水,卻有人把井水變成毒水。在我心中,那個注滿清甜井水的香港,已經不復存在,也去不復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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