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2月1日再次发生军事政变,启动十年的民主进程再现波折,引发国际社会谴责。刚刚上任的美国拜登政府4日敦促军政府无条件放弃权力。但联合国安理会就此通过的决议案虽然对缅甸局势表达关切,却并没有谴责政变行动。外交途径消息暗示,安理会两个常任理事国中国与俄罗斯反对将缅甸发生的事件称作是“政变”。缅甸是否正重回军政权统治的年代吸引国际社会广泛关注。中国是缅甸的重要盟友,而此时拜登政府刚刚上任,并表示将极力与中国竞争。缅甸是否会成为拜登新政下,中美首个对立或妥协的国际议题呢?台湾国立政治大学东亚研究所副教授黄琼萩女士向本台谈了她的观察:
缅甸在中国的亚洲战略中一直十分重要
黄琼萩:首先,就您提的第一个问题:军队掌权是否对中国比较有利?我认为不一定。因为在2010年大选之前,缅甸长期是军队掌权。但是,2000年之后, 中国在缅甸有许多投资,并不一直都很顺利,中国其实也意识到,缅甸人民不见得由军队完全掌控。缅甸有多次大规模抗议行动,其实都影响到中国的投资。对中国来说,据我对中国对外关系的观察,特别是中国对缅甸的政策,中国一向都是由各国去解决其内部的纷争,也就是所谓不干涉内政原则。缅甸一开始独立的时候,是一个民主国家,那时候它同中国的关系就很好。军队掌权后,与中国的关系也很好。我认为,对中国来说,它希望有一个稳定的缅甸政府,无论是军政府,还是民主政府。
就第二个问题,军队与昂山素季政府对中国的政策是否有所不同?在我看来,差异也不是非常大。因为缅甸作为一个东南亚地区国家,它主要还是会考量到它在各个周边势力中,是否有办法取得一种平衡。过去,中国一直都是缅甸重要的投资来源,而且,每每当缅甸遭遇国际谴责的时候,中国都给予它很大的支持。所以,无论是军队掌权,还是昂山素季政府,他们在与中国维持一种稳定良好的关系问题上没有差别。只不过昂山素季政府应该会更在乎西方政府对缅甸的评价,而军政府可能有不一样的考量。
法广:在中国的亚洲战略中,缅甸究竟有何重要?
黄琼萩:非常重要。 2007年,缅甸发生“番红花革命”(法广注:也有称“藏红花革命”或“袈裟革命”。指2007年8月至9月底缅甸发生的反对军政府示威游行。因示威民众在身上别上象征僧袍的深红色带子而得名)。中国当时受到很多来自西方和东南亚国家,比如新加坡等国的压力,于是劝说当时的军政府接受了联合国调停。而且,在此事件之后,2013年中国外交设立了一个新职务:亚洲事务特使。第一人特使是王英凡。王英凡第一个出使的国家,就是缅甸。中国外交部第二位亚洲事务特使2015年上任,是孙国祥。孙国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缅甸参加与罗兴亚人问题有关的《全国停火协议》。所以,从中可以看出,中国特别安排亚洲事务特使,而且两任特使第一次出使国,都是缅甸。所以缅甸(对中国来说)真的很重要。 这其中有一些原因。第一当然是缅甸国内的少数民族问题是一个很大的区域不稳定因素;第二个原因是,所谓“新中国”成立的时候,缅甸是亚洲地区第一个承认新中国的 “非共产阵营国家”。对中国来说,这有很重要的历史意义。所以,缅甸在中国的亚洲战略中,一直都是很重要的国家。
法广:昂山素季在缅甸社会享有非常广泛的支持。去年11月的全国大选中,她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大获全胜也证明了这一点。政变发生后,缅甸连日来抗议声浪逐渐响亮。8日,当地再次发生大规模抗议示威活动。据估计有数万人涌上仰光街头,并有人响应号召,参加全国大罢工。而且,民间社会近年来对中国影响力扩大一直也有一种排斥。中国面对军队夺权,想两面平衡的态度,是否也有一定的风险?民间是否也会因为北京没有支持他们所爱戴的昂山素季而对中国不满?
黄琼萩:是的。缅甸民间对中国不满已经很多年了。当然,民间可能会有这样的传说: 军方政权背后会不会有中国……但是,对中国来说,我相信它或多或少也会掌握这样的情况。据我的观察,中国长期以来都是:无论谁掌权,它都会去对谁施压,让对方稳定局面,不要让民间的抗议影响到中国在各方面的利益。这不只是在缅甸。在其它东南亚国家,比如越南,越南好几次发生大规模排华,中国一样是先去与在位政府谈,通常不会直接涉入。
缅甸有可能成为中美两国第一个较大的竞争事件
法广:在比较广泛的地缘政治的背景下,拜登政府刚刚上台。在您看来,缅甸是否会成为中美首个彼此对立或谋求妥协的国际议题?
黄琼萩:这是非常有可能的。拜登也决定要设立一个新的职务,类似亚洲事务特使,好像会任命坎佩尔作为他任下首位专门处理亚洲事务的官员。我看一些媒体报道把坎佩尔戏称为“亚洲沙皇”。缅甸刚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事件,所以绝对非常有可能(成为双方过招儿的议题)。而且,过去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2007年缅甸发生番红花革命,还有上万学生上街抗议,当时西方国家就利用这一点,强迫中国去(有所作为),那也是一次较量,甚至以2008年北京奥运作为威胁。所以,缅甸看上去很有可能成为中美两国第一个比较大的竞争事件。我倒不觉得后续的发展会使得两国关系会因此破坏,但是拜登有可能利用缅甸事件来测验,看看中国会怎样面对来自美国或西方的压力。
法广:但是,对于美国来说,缅甸是否是一个重要的战略议题呢?
黄琼萩:相较之下,我觉得在美国对东南亚事务的关注中,缅甸一直是比较次要的国家,因为,在地缘政治上,对美国来说,可能印度、中国等会更加关键,缅甸可能比较没有地缘政治重要性。但是,缅甸事件毕竟事关印度利益,而对美国来说,印度是它很重要的一个盟友。所以,我相信它(美国)会蛮重视,但缅甸的重要性还是不如越南、菲律宾这些直接牵扯到中美在海权上竞争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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