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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25 February 2013

在底特律看衰退

08年危机的时候，媒体大肆报道过衰退的底特律居然有10美元的house出售。当时在国内，觉得无非炒作，或者房子非常破，或者其实税很贵，各种或者。回头来看，是那时候无论从理智还是心理上，都完全不懂得什么是衰退。昨天圣诞，自己开车去体验了一番底特律，似乎明白了一些。

其实，10美元的房子很可能是接近这样的。房子原本设计的很漂亮，房龄很短，所在的位置是在一片规划的很好的曾经中产社区中，离底特律downtown 10分钟车程。这样的一个城镇，远观是一片美丽的社区，里面几十套房子细看却没有一个完整的窗户。这是一座被抛弃的鬼城，只有几个黑人随意break in后，选择其中某栋用木板挡住窗户住下。这让我想起了寂静岭，如此的真实。

空置的住房背后，就是无数这样空置的厂房。尽管距离高耸的通用总部大楼如此的近，广告上的Coming Soon却如此的遥远。

底特律曾经是全美第四大城市，第五富裕的城市，汽车之都。如今则是全美最危险的城市。人口规模不及1950年的一半，而且持续的衰退并没有停止的意思——过去十年人口减少了四分之一，2010年到2011年又有1%人口流失，从接近71万4千到70万6千。1913年建成的密歇根中央火车站曾经是世界上最高的火车站，如今依然宏伟。但是当地如论如何的努力装点让她重新恢复神采，再美丽的建筑在人口的持续流失面前也没有意义。

中央车站旁边的，曾经的hotel，写着”for sale”，but to whom?

这句“It’s Ok”读出的，更多的是不甘和无奈，而不是安慰。

来到downtown，就在那方圆几公里的范围内，这座城市还在挣扎着展现她曾经盛极一时的气概。

问题在于，略走几步，哪怕只是稍稍离开最核心的Cadillac Square, 就已经是死亡的气息。离最高建筑两个街区之外，这座已经封起来的办公楼，在与城市的生命道别，Farewell。

downtown中心还会有这样的场景。

我很希望从downtown的繁华看出人们所期望的复苏，但是最直观的感受依然是失望，甚至是绝望。人口的持续流失，经济的持续恶化，到底是外围的死亡吞没掉城市，还是说这座数百年的老城能够重拾过去？在环绕着的衰败之中，downtown是绿洲，也是孤岛。

底特律目前的趋势，依然是城市的收缩，一种无奈的现实。市政府考虑将downtown外围的红绿灯取消，让城市进一步向内收缩，虽然已经只剩弹丸之地。

回到一开始的问题和疑惑，回到城市的衰退这样一个命题。废弃的厂房和人口的流失都是长期的发生的过程，只是在金融危机后似乎更加显著。人们一直在努力逆转这样一个衰退的过程，但是从结果来看一切都是徒劳。到底什么能够解释这座城市的衰退？产业转移出去为什么没有新的进来？良好的廉价的基础设施完全是很好的发展平台。有人说这座城市的问题背后是文化和种族纷争问题，对此我很难相信也不做评价。

问题在于，无论什么原因，如果衰退不停止，这小小的绿洲变成废墟也并非不可能。BBC制作的人类消失后的世界那样惊悚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那就是人类所建设的社会和城市离开了人类的维护，其实是多么的脆弱和不堪风雨。一开始那个离downtown不远的鬼城从建筑和道路来看显然并没有被遗弃很久，但是已然杂草丛生，建筑开始瓦解。

半年前回国的时候，我看到北京遍地崭新的高楼大厦，还赞叹了一番，说发展是看得见的。写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正坐在匹兹堡一座上百年的老房子里，也感慨这座房子和这座城市顽强的生命力。而看看底特律的这个被遗弃的城镇，其实还非常的年轻，不久前还欣欣向荣。在城市的发展和衰退中，钢筋混凝土究竟算得了什么？没有人，没有生命力的城镇，原来可以在短短数年土崩瓦解。

在从底特律开回来的路上，跟某人打电话分享这些震撼的时候，她提出了一个很可爱甚至滑稽的命题，“如果把中国人搬到底特律，怎么样都会发展起来的吧？” 这其实只是一句玩笑，但是是一个有意思的玩笑。关于兴盛和衰退，关于城市和社会的生命力，可能最后依然要归结于人吧，所有城市和社会都只是人的生命力的产物而已。

不曾想到的是，我这个信仰科学的人，居然在这样一种非科学的情怀中写到了这篇日志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