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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19 September 2012

林博文專欄 - 當代非暴力抗爭教父夏普

中國時報    2012年9月19日

     八十四歲的金.夏普(Gene Sharp),是個穿著隨便的老光棍,一輩子沒結婚,一個人住在波士頓東區一棟很不起眼的小房子裏。他的書房兼辦公室亂七八糟,書報雜誌文件堆積如山。桌上的傳真機和電話常被報紙和文件蓋住,牆上一幅中國國畫被遮住了一半。他不太講話,也不太出門,尤其是波士頓的冬天,地面常結冰,他更不敢外出。

     貌不驚人的夏普,一般美國人很少知道他的名字,在美國社會名不見經傳。

     但夏普在東歐、中東和正在醞釀革命的地區,卻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在甚少美國人獲得世人尊敬的今天,夏普是個例外。他是當今「非暴力革命」的教父,他教導那批反抗專制政權的老百姓不要使用暴力,要用和平的方式抗拒獨夫。他說,你一旦使用暴力對付獨夫,就上了獨夫的當,他們就會動用更可怕的暴力來壓制你,你就輸了。唯有使用各種非暴力的抗爭,才會獲得最後勝利。

     夏普一九二八年生於俄亥俄州哥倫布市,從小就崇拜三個人,第一個是提倡不合作主義的十九世紀美國新英格蘭哲人,在麻州華爾騰湖畔結廬居住的亨利.大衛.梭羅,第二個是主張非暴力反抗的印度聖雄甘地,第三個是反對極權主義的科學家愛因斯坦。因信奉非暴力主義,他在韓戰時拒絕服役,坐牢九個月又十天。出獄後撰寫碩士論文,題目是〈甘地主義〉。夏普寫了一封信給愛因斯坦,問能不能為他的碩士論文寫序,愛因斯坦欣然答應。夏普後來跑到歐洲遊學,在挪威住了幾年,專門研究挪威人如何在二戰納粹占領期間以非暴力方式對付德國統治者,他把在挪威的研究心得寫了一篇博士論文,牛津大學在一九六八年頒給他博士學位。夏普在一九七三年出版的《非暴力行動政治》三大本,即根據其博士論文改寫擴大而成。

     夏普曾在哈佛大學國際事務中心當研究員,並在麻州大學教書。他有個學生賺了筆大錢,送他幾百萬創立「愛因斯坦研究所」,專門從事研究和推動非暴力反抗運動。南斯拉夫解體後,一群塞爾維亞人想推翻獨夫米洛塞維奇,他們從夏普的著作中找到了和平抵抗的方式。一群埃及青年渴望推翻獨夫穆巴拉克,但每次抗爭都失敗,他們在研究塞爾維亞人的抗暴運動時,讀到了夏普所建議的「一百九十八種非暴力行動」,亦看到了夏普所著、只有九十六頁的《從獨裁到民主》小冊子。埃及青年把夏普的著作譯成阿拉伯文,在網路流傳,並祕密開設工作室。

     《從獨裁到民主》被譯成廿四種文字出版(包括台灣版)。這本書曾在曼谷以泰文和緬文發行,又另加印四種緬甸少數民族文字,有人因收藏這本小冊子而坐牢。「愛因斯坦研究所」曾在緬甸舉辦兩次非暴行動講習班;緬甸、伊朗和委內瑞拉政府誣賴夏普是中情局特務。

     夏普所提出的非暴力反抗方式,包括絕食抗議、脫衣抗議、洩露祕密警察和特務的住家地址、舉行假選舉、在空中放煙火文字等。夏普研究甘地、金恩牧師的非暴力抗爭和其他不合作運動,得到了一個結論:即爭取自由的和平抗爭,必須在事前作細緻的計畫與部署。夏普認為「占領華爾街」行動很難成功,原因之一是沒有在事先作計畫,又無目標。他說,「占領華爾街」行動,出發點和用意是正確的,但只占住一小塊地方,僅見象徵主義,而無從影響財富的分配。如今,「占領華爾街」行動又捲土重來,在大選年能否發生作用,許多人皆不抱樂觀。這個行動在一年前沒有好好規畫,亦未制定運動的目標,而使運動本身喪失了元氣,殊為可惜。

     夏普說,埃及人民以和平方式把獨夫穆巴拉克趕下台,乃是甘地非暴力抵抗精神在尼羅河畔的再現。他說,人民在反抗運動中完全忘掉什麼是「害怕」,即意味這個獨夫碰到了大麻煩。人民一旦不怕獨夫,獨夫即失去了他所賴以苟存的最可貴的資產:人民。沒有人民支持的政權,獨夫如何能存活下去?二○○九年,有人提名夏普角逐諾貝爾和平獎;《基督教科學箴言報》稱他是「非暴力抵抗的教父」;亦有人把他和義大利文藝復興政治思想家馬基雅維里相提並論。夏普另一個榮銜是「非暴力的克勞塞維茨」,把他和十八至十九世紀德國著名軍事理論家畫成等號。

     一九八九年五月,北京天安門廣場聚集大批抗議學生,夏普親自到廣場觀看,並看到解放軍源源開至,中國學生勸他離開。夏普亦曾在九○年代初祕密潛入緬甸,親自觀察這個佛教國家如何被獨夫蹂躪。他那本九十六頁的小冊子《從獨裁到民主》,就是一位緬甸反政府流亡人士請他寫的。如今,緬甸局面已大為改觀,女鬥士翁山蘇姬即將訪美做客白宮,到聯大演講。非暴力抗爭終會逼迫獨夫軟化,緬甸即為一例。

     夏普因行動不便,沒有親自到埃及、突尼西亞和利比亞觀看「阿拉伯之春」,他也不太會用電腦。他一個人孤獨地住在波士頓一個小屋子裡(一九六八年以一百五十美元購入),鄰居都不認識他,但在半個世界以外的獨夫都知道他,痛恨他;在街頭抗爭的人都景仰他,都受到他的鼓舞去進行非暴力抗爭。


from Vicsforum - One man's forum http://vicsforum.blogspot.com/2012/09/blog-post_3476.html

Tuesday, 7 August 2012

吉恩夏普訪談

原文:
The science of people power: An interview with Gene Sharp
http://blogs.ssrc.org/tif/2011/02/17/the-science-of-people-power-an-interview-with-gene-sharp/
By 納丹施耐德(Nathan Schneider )
Thursday, February 17th, 2011
翻譯/ Translation: lotusseedsD @twitter

The science of people power: An interview with Gene Sharp

人民力量之學問:吉恩夏普訪談

吉 恩夏普是當代最重要的社會改革非暴力策略家。他在牛津大學取得政治理論學位,並曾在哈佛和馬薩諸塞州的達特茅斯大學任職。《非暴力抗爭的政治》和《展開非 暴力抗爭》,還有許多小冊子及其它著作等, 數十載以來在世界多國激勵和引導了許多有名的革命運動,最近,他被表揚在突尼斯和埃及革命上有重大影響。 他繼續在位於東波士頓住家的愛因斯坦艾伯特研究所當資深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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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S = 納丹施耐德
GS =  吉恩夏普


NS: 当您得知穆巴拉克總統從埃及權位上掉下來,您最先想到的是甚麼?

GS: 这是可行的。多年來,有很多對非暴力抗爭的誤解。人們習慣性地把非暴力想成是軟弱並以為只有暴力戰爭才能把極端獨裁者推翻。埃及的例子顯示了這個荒誕觀念是錯誤的。如果人民有紀律和勇敢,他們就能做到。

NS: 您對事態的發展有什麼驚異之處嗎?您從中學到新事物嗎?

GS: 讓我吃驚的一件事是數字,還有民眾參與覆蓋面之广——這本身就讓人驚嘆。第二件事就是,在埃及,人們說他們不再恐懼。這恰恰是甘地過去一直呼籲的,一個我 過去認為有點癡人說夢的呼籲。可是這似乎已經在埃及發生了。當人們對獨裁者不再感到恐懼,獨裁者無疑地深陷麻煩中。第三件事就是示威群眾的非暴力紀律。我 們聽到電視上的報道說,有個地區事態發展有點變質,可能會爆發暴力行為,人們相互唱着,「非暴力、非暴力、非暴力。」 我覺的這也是讓人驚嘆的地方


NS: 您認為您的非暴力理念在突尼斯和埃及的抗議組織者中有什麼直接影響嗎?

GS: 我想知道!我一無所知。

NS: 您同那兒的組織者有任聯繫嗎?

GS: 沒有。

NS: 或者與同組織者有接觸的人?

GS: 我們或許——多年前——曾同某人會過面。可是沒有直接接觸過。

NS: 您認為埃及和突尼斯的革命有多少程度是自發和意想不到的,而非事先策劃的呢?

GS: 我的一位同事在做突尼斯案例方面的研究,所以我知道一些。 它是基於某個逝去的人的勇敢行為同時激勵了別人去示威,然後又引發更多示威。它從突尼斯一些遠離首都的貧困地區開始,最後擴散到首都,沒有預先計劃也明顯 地,沒有太多關於非暴力抗爭細節上的知識。在埃及可能是完全不同的情況。

NS: 您認為埃及人選擇了非暴力方式是出於什麼因素呢?您是否認為它在那刻是必要的選擇,還是事先做出的承諾?

GS: 它必須是必然性。如果一個獨裁者或極度暴戾的政權控制了所有軍隊和武器,而你站在對立方,使用他們的武器和他們的方法抗爭是愚不可及的。你必須選擇其它方法。可是人們通常不這麼做——他們有時候還是選擇了通常會產生災難的暴力方式。

NS: 您關心示威者之間爆發暴力嗎,像投掷石塊和放火燒警局等?

GS: 是的。我認為有很多關於石頭的錯誤看法——即它大部份時候是非暴力的。可是它們或許瀕於更大的暴力,可能弄巧成拙,或者是恐嚇對方到退讓地步,因為他們的石頭沒有把耶立哥之牆推倒。

NS: 您認為中東其它國家如巴林、也門和約旦——他們是否能夠從這些戰術裡吸取經驗同時阻止非暴力的有效性?

GS: 無可避免地,他們會嘗試。而且這些政府會互相諮詢,或許同伊朗、中國和其它不喜歡有這類抵抗的國家。我預料將會有許多這類如何擺脫人民力量疾病的信息分享。

NS: 互聯網科技扮演着甚麼樣的重大因素?您認為它是否被媒體過度強調了?

GS: 我對科技方面的事知之甚少。,很不幸地——我忙於其它事!所有的報道說它在突尼斯和埃及扮演了重要角色。最要緊的,不是科技本身,它只是一个沟通工具。重要的是如何溝通。這也是我研究上一直以來關注的地方。

NS: 您覺得普遍上媒體報道關於革命方面的表現如何?

GS: 它看似扮演了一個非常重大的角色。但新聞工作仍然存在一些問題。例如,如果有個暴力鎮壓,或有人被殺害,新聞從業員把它稱為暴力示威。可是不是示威本身有 暴力——是極權統治者在殺人。還有,有時候他們把實際上是有紀律的,非暴力示威稱為騷亂。[正確] 術語是非常重要的。

NS: 觀看新聞報道時,我們許多人被穆斯林和基督教徒在禱告時互相保護的畫面吸引。您認為宗教是一個重大因素嗎?

GS: 到目前為此我我所發現的,並非如此。

NS: 歷史上非暴力與和平主義經常聯繫在一起,例如耆那教和基督教「和平教會」——

GS: 是的,確實是這樣。

NS: 宗教在激發非暴力運動方面是必要的嗎,或者理想可以超越宗教源由?

GS: 它已經不再是一個問題了。它們已經超越了宗教界限。如果不同宗教群體的人被非暴力互相激勵和作出對抗——不僅僅是非暴力和消極的——這也沒關係。但是不要 宣稱他們須要信仰某個宗教。歷史上看,百年,甚至千年,並非如此。非暴力抗爭,如我所理解的,不是出於人們相信什麼。而是他們做了什麼。

NS: 可是文化上的差異不是會導致一些社會比其它社會更有可能採取非暴力行為嗎?還是每個人都能這樣做,不受他們的文化影響?

GS: 先把文化擱置一邊, 並非每個人都能做同樣的事。可是當我的著作,《非暴力抗爭的政治》於1973年第一次出版時, 著名的人類學家瑪格麗特米德在她的評論上說我是在堅持——說了等於沒說,用了一大段文字——一個跨文化現象。


NS: 無疑地,有一些關於穆斯林無法這麼做的偏見, 說他們只會使用暴力。

GS: 這是無稽之談。在西北邊境邦府的英屬印度, 信仰穆斯林的普什圖人,被視為有巨大暴力傾向;據甘地說,他們的士兵比興都人更勇敢更有和平紀律。那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事件。當我的文章「從獨裁到民主」在 印度尼西亞發表時,阿卜杜勒拉赫曼·瓦希德 (Abdurrahman Wahid)做了個報道;這位回教徒後來成為印度尼西亞總統。

NS: 您是否擔心埃及伊斯蘭派系能成為可靠的,讓埃及實現一個更為民主社會的合作夥伴嗎?

GS: 我對埃及社會知之甚少,更別說是穆斯林了。但我知道穆斯林兄弟會對非暴力抗爭感興趣,數年前——我知道的——穆斯林兄弟會是埃及第一個組織把我的著作,《從獨裁到民主》阿拉伯語版本放到其網站上。

NS: 您對現在控制著埃及的軍隊有什麼看法?

GS: 再次地,我必須要對埃及軍隊有所瞭解才能回答這個問題。 我不瞭解。

NS: 但是,歷史上, 當(一個國家)被軍隊控制後,這一暴力提供者會成為一個值得信賴的非暴力革命守護者嗎?

NS: 無法讓人信賴。當軍隊控制了政府後,總是有風險存在,他們會留下來,並且認為他們比人民更瞭解(自己的)國家。這也是為什麼防範軍事或政變的緊急應變措施 非常重要。我們有個如何防止政變,同時若這樣的企圖發生,該如何做出防禦的《反政變》小手冊。可在我們網站上下載。對那些擔心軍隊和政變的人,我建議去學 習和學會運用它。

NS: 您認為中東親民主運動活動家須要怎麼做才能確保承諾的過渡能真正發生?

GS: 任何人處於那種情況都應該睜大眼睛去辨識危險信號——例如事件往壞的方向發展以便能制定和保護已經獲得的民主。他們須要預先知道若情況發生了該怎麼做。但我們沒有辦法提供更具體的建議。

NS:  您為甚麼不給予建議呢?

GS: 我們對這些社會缺乏深入瞭解, 為此, 如果我們給予建議,很有可能是錯誤的。我們給予防範未然的建議。在我們網站上有另一本《自我解放》的小冊子,是本教導人民如何有能力地去計劃他們的策略。 他們必須深入瞭解自己的社會:這個極權的本質是什麼?它強大和軟弱的地方在何處?聽起來容易可是實際操作卻複雜非常。他們必須對非暴力抗爭的方法和理論純 熟,不然無法勝任。 最後,他們必須能夠作戰略思考。 例如軍事戰略,他們必須小心計劃該如何去實踐這場運動——不僅僅是戰鬥,而是長期性的運動。大多數情況下,人們不知道該如何作戰略思考,可是他們必須學 習。

NS: 您認為該如何廣泛地傳播這些想法呢?例如,在埃及,大部份人是文盲。

GS: 有時候有文化的人反而是個問題, 因為他們可以成為宣傳工具, 而不識字的人因為無法閱讀宣傳。不識字的人反而較為安全。

NS: 但是您認為是否需要整個社會的人對非暴力抗爭都有認識才能承擔這樣的使命嗎? 或者只需要一小部份有這方面知識的團體領導者?

GS:  基本上很簡單: 要麼你做不該做的事情,或做該做卻不做的事情。它不是出於反其道而行,而是出於人類的基本頑固天性。任何人都可以做到這一點。人們不需要有個博士學位什麼 的才能參與這些事。可是如果你要為整個國家做出戰略計劃,它要求你具備比基本原則更深入的東西。 我們網站上有一些關於這方面,加有註解,冗長和詳細的書;也有一些僅十多頁,簡單原則的小冊子。你需要同不同層次和教育程度的人對話。

NS:  您覺得埃及和突尼斯的的非暴力抗爭會為世界其它地方留下傳統嗎?

GS: 我不知道,確實不知道。事情會傳播,特別是在今日科技下。但我確實不知道。我們沒有在現場做研究的人。我們應該有研究人員在這段時間裡全職作這方面的研 究,可是很遺憾的,我們沒有這方面的資金。我們缺乏資金贊助。我們或許已經引起世界的關注,可是由於缺乏資金,我們僅能勉強度日,只能做基本的工作。有謠 言說我們屬於中央情報局 (CIA) 什麼的,可是拜訪過我們辦公室的人聽到這種話會大笑——我們的辦公室明顯地是「家徒四壁」! 這種現象需要更多大型研究。

NS: 您能展望是什麼樣的研究嗎?會研究那一方面的問題呢?

GS: 人民力量和非暴力抗爭能持續地推翻獨裁政權和其它暴君嗎——如果能,該如何做呢? 什麼是必須注意的關鍵性問題和什麼是先決的行動方法呢?什麼是必須避免的?我對這一方面現象的研究讓我能做我在做的事和讓我寫出更多實踐性的論文,例如, 《從獨裁到民主》作品。這一現象的跨學科研究和獨裁政權及殘暴方面的研究非常重要,我希望像SSRC(社會科學研究學會)之類的組織能提供研究這些學科的 基金。一次又一次地,我遇到想在這方面,而且有這方面能力的人想要做這種研究,可是卻因為無法獲得支持不得不放棄。 如果SSRC 能把這作為研究重點,日後它會得到永遠的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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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譯文:
吉恩夏普: 獨裁者最可怕的惡夢
阿拉汶德阿迪卡:甘地被遺忘的陽剛氣遺產

from 吉恩夏普訪談 https://docs.google.com/document/d/19rU33VTfsap1UqQRHQhmbUPxYcN6FwPAkYrpvpLsP2o/edit

Tuesday, 3 July 2012

【转】访问《从独裁到民主》作者吉恩·夏普

吉恩·夏普自1960年以来,已经写了十几本关于非暴力斗争的著作[图片: 如何开始一场革命 ] 
《从独裁到民主》的藏文译本,这里可以下载

访问《从独裁到民主》作者吉恩·夏普

原文标题:Q&A: Gene Sharp
来源:http://www.aljazeera.com
原文作者: Roxanne Horesh & Sam Bollier
译者:朝雲
转自:译言网http://article.yeeyan.org/view/99430/298410

中文译本,下载见此
吉恩·夏普(Gene Sharp),一位83岁、谦逊的知识份子,世人认为他有功於推动全世界的非暴力运动。

他的著作《从独裁到民主/From Dictatorship to Democracy》,是一本教人如何推翻独裁者的指引,先於1993年出版,翻译成24种语言。由缅甸到波斯尼亚,乃至最近在2月,开罗的塔利尔广场(Tahrir Square),示威者都分发夏普这本94页的小册子,作为推翻暴君的指南。

对於很多专制统治者,夏普的著作是威胁。委内瑞拉总统乌戈·查韦斯(Hugo Chavez)曾经抨击过他的作品。2008年,伊朗政府制作动画影片,形容夏普是美国中情局特务,在白宫与约翰·麦凯恩(John McCain)、乔治·索罗斯(George Soros)密切联系。

根据驻美国驻大马士革大使所述,后遭维基解密公开的电文,叙利亚异见者通过阅读夏普着作来培训非暴力示威者。另一写於2007年的外泄电文披露,缅甸政权视夏普为阴谋“颠覆”国家政府的一份子。

1953年韩战,他因为抗议征兵而下狱。某年他见证某国某广场的起义(原文是“witnessed China's Tianamen Square uprising in 1989”,指的是1989年中国天安门广场的学生运动),1990年代他偷偷潜入缅甸反对派的帐篷。

现在身体虚弱的夏普住在波士顿东面联袂兴建的别墅,这里亦是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研究所(Albert Einstein Institution)的总部,一个研究非暴力抗争的非牟利组织。

夏普的中心思想之一,是权力来自对统治的服从——如果服从的根基受破坏,就能推翻暴君。与本台罗克珊·何列斯(Roxanne Horesh)、山姆·博利拿(Sam Bollier)的访谈中,务实的夏普告诉我们,为什麽独裁者在充分组织的非暴力抗争下会不堪一击。

最初是什麽吸引你有志於非暴力运动?

当我还是俄亥俄州立大学(Ohio State University)的本科生,世界完全是一团糟。二次大战对於我们记忆犹新,原子弹还是新事物。欧洲的殖民主义遍布世界——欧洲人认为他们拥有世界其他地方,自行瓜分。

暴力有很大问题,它只有破坏,而没有创造。人民运动需要一些法则。我开始意会这就是非暴力运动,但我所知不多,当时文献远远不够。

你曾切身参与非暴力运动数十年,你怎样看你当初研究带来的演变?

初时我想过为了采取非暴力,你得相信非暴力一如道德或宗教教条,後来我发现不是,首要是良心对自己的心理威胁——世人总不相信自己如想像般好。

但这亦是重大进步,因为人们采纳非暴力抗争前,毋须必先是和平主义者。我理解到这种抗争方式,在若干时代已经持续多个世纪——在世界各地都出现过,一般人都能做到。

为什麽你认为非暴力抗争比暴力抗争更有效?

暴力不完全有效,只要你想想战争会持续多久,每一场战争对各方有多大损失。欧洲的殖民主义得到机会,主因之一就是战争。

反观像甘地等人(非暴力抗争)的例子——他挑战前所未见的大帝国,却终令英国离开印度。还有很多例子,但我们很多时都不察觉他们采用非暴力的抗争方式。

你说过军人比和平的民众更理解你的思想。你能否解释是什麽意思?

起初我感到惊奇。有时我获邀向和平组织演讲,他们总是令我为难,因为我说的是务实的非暴力运动,而他们说的是笃信非暴力为道德原则。

而当军队是我演讲的听众,他们听得懂,因为他们懂谋略.。军人真的理解深入得多。我曾在数个不同国家与军人会面,这是真的,现在还是。我在1973年出版的书《The Politics of Nonviolent Action/非暴力行动政治学》,在好几个国家都很得到军方刊物相当育定的评论,不是人们意料得到。

你写了很多关於策略与长期计划,对非暴力运动的成功至为重要。在这方面,你怎样看占领华尔街运动?

他们没有具体诉求或清晰目标。举例,不像阿拉巴马州的罢乘巴士运动【1】,多年前他们拒绝坐巴士,只肯走路,搭便车,乘计程车。他们有明确目标:打破巴士的种族隔离。

(占领华尔街的)示威者则无清晰目标,没错他们能够达成一些目标,但如果他们以为,不过留在一个特别的地方就能改变经济系统,他们大概会非常失望。仅仅示威难有成就。

你对占领运动有什麽建议?

我想他们需要学习怎样才能真正改变不喜欢的事物,纯粹坐在或待在一个固定地方,不能改变和改进政经制度。

阿拉伯之春运动在一些国家转趋暴力,你是否认为这些国家趋向暴力,将会伤害推翻专制的努力?

当然。从其他事例可知,例如1905年(俄罗斯的)革命,试图摆脱沙皇的独裁。人民已经成功在望,军队已经倒戈在望。很多士兵拒绝服从命令,向非暴力的民众交枪,就像叙利亚的情况。

非暴力意味增加军队抗命的机会。但当你走向暴力。士兵不会哗变/他们会效忠专制而令专制得到生存的良机,正是1905年革命所发生的。当时(革命)可以很快成功,但之後布尔什维克故意使非暴力的全国的大罢工转变成武装起义。以致士兵头一回长期顺从命令,给沙皇有力维持高压统治,继续维持专制12年。

你说过非暴力运动的领导很重要。但若果我们看看实例,埃及或者1979年的伊朗,初时都没有一个显然的领袖。非暴力运动能不能没有领袖而成功呢?

有时可以。但在这种情况,人们需要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若果没有强力领导,有时可以取得长足进步,因为政权无法通过拘捕、暗杀领袖控制局面。

然而长此没有领袖下去,你得面面俱到,清楚自己要怎样做.。如果要宣扬运动需要的讯息,你要有一个清单写明“做什麽,不要做什麽”,大家都明白,运动有更大机会获胜。如果你对於行动没有基础认识,你将一事无成。

自埃及起革命,媒体把你的努力与埃及起义联系起来。你怎样想?

如果我的工作有所影响,我对此很高兴。我从未说过我推动起义,也没有什麽明显的证据,我说我的影响甚微。有其他人从事这方面的工作,,撰写这方面的著作。

人民才是真正投身运动、真正有功的人,不是我。

《从独裁到民主》讲述非暴力方法198种。
你的书《从独裁到民主》长年放在穆斯林兄弟会网页,,你怎麽看这件事?

我感到光荣。一些穆斯林早已是发起非暴力运动的勇者。阿布杜拉·拉文·瓦希德(Abdul Rahman Wahid)为我其中一本书写序,当时他领导世界最大的穆斯林组织。回到甘地的时代,在英属印度,位於西北边境的省份,汗·阿布杜拉·贾法尔·汗(Khan Abdul Ghaffar Khan)是一位非常勇敢、非常历练、非常精明的穆斯林领袖,在当地带领非暴力运动。甘地说过在西北边境穆斯林领导的运动胜於印度的印度教徒。

你从人民投身非暴力革命中学到什麽?

啊,只要能够,我无时无刻都想从中学习——因为他们做到人们不时以为不可能的事。

他们证明即使在压迫之下,老百姓依然可以坚持非暴力原则,保持勇气,继续抗争。正如甘地所说:“摆脱恐惧,不要害怕」”。很多时我自问过这样想有点天真。英国有枪有军队。

但尤其是叙利亚人民,还有其他国家,当然包括突尼斯、埃及和所有全力以赴的人——他们都非常勇敢。而勇气就是最值得肯定的贡献。他们是真正坐言起行的人。

你怎样看现在一些伟大的抗争思想家?

我不清楚。有时带领运动的人真的非常重要,但有时他们得不到他们应得的荣耀。他们不及甘地时在生时那麽有名,但这亦非坏事。如果人们认识到他们都有那些思想家的见识,他们一样可以做到,人民力量就势不可挡。

一次运动不一定完功。有时你必须持续抗争两次、三次、四次或五次,就像战事。正如二次大战打了多少年?第一次尝试不能赢得战争,有时人民会输掉第一场战役。人们得学会自强,(明白)需要什麽才能使自己更强大,需要什麽才能使自己更勇敢,不会在对方开第一枪时逃跑,而是有计划地向前进攻。

现在爱因斯坦研究所从事什麽工作?

我们研究非暴力运动的性质,预备教材,翻译指南——如果有些地方翻译不准确,事情会变得非常糟糕。还为所有继续有志於新一轮运动的人供应订书。

除了工作你还有什麽兴趣?

我在家里和後院种了各式各样的花草,还有一只小狗,过去我一直养大狗—— 是三四隻大丹狗(Great Danes)——它们是巨大、漂亮的生物。狗,宠物,动物,花花草草,和其他同样的东西——我藉此得到放松。

注释:
【1】:1955年,罗莎·帕克斯(Rosa Parks)在巴士上拒绝让坐给白人而被捕,马丁·路德·金因而发起黑人抵制乘坐巴士运动。联邦法院最终裁定巴士的种族隔离规定违宪。

Q&A: Gene Sharp
Al Jazeera talks with the quiet but influential scholar of non-violent struggle.
Last Modified: 06 Dec 2011 07:52


Gene Sharp, a humble, 83-year-old intellectual, has been credited with promoting non-violent struggle around the world.



Sharp's book From Dictatorship to Democracy, a how-to guide for toppling dictators first published in 1993, has been translated into 24 different languages. From Burma to Bosnia, and more recently this February in Cairo's Tahrir Square, protesters distributed Sharp's 94-page manual as a guide for overthrowing autocrats.


To many despots, Sharp's works are threatening. The president of Venezuela, Hugo Chavez, has denounced his books. In 2008, the Iranian government produced an animated video portraying Sharp as a CIA agent, hobnobbing in the White House with John McCain and George Soros.

According to a cable written by the US embassy in Damascus - and later published by WikiLeaks - Syrian dissidents trained non-violent protesters by reading Sharp's writings. Another leaked cable from 2007 revealed that Burmese authorities thought Sharp was part of an attempt to "bring down" the country's government.
He was jailed for protesting conscription in the Korean War in 1953, witnessed China's Tianamen Square uprising in 1989, and snuck into a rebel camp in Myanmar in the 1990s.

Now, a frail Sharp lives in an East Boston townhouse which is also home to his Albert Einstein Institution, a non-profit organisation that studies non-violent resistance.

One of Sharp's main ideas is that power comes from the obedience of the governed - and that if the sources of this obedience are undermined, tyrants can be toppled. In a conversation with Al Jazeera's Roxanne Horesh and Sam Bollier, a pragmatic Sharp tells us why dictators are vulnerable to well-organised, non-violent resistance.

What first made you interested in non-violent struggle?
When I was an undergraduate at Ohio State University, the world was just very much of a mess. The Second World War was fresh in our memories; the atomic bomb was new. There was European colonialism all over the world - Europeans thought they owned the rest of the world, so they divided it among themselves.
There were major problems with violence. Violence was only destroying things, it wasn’t creating things. People needed some means of struggle. I was beginning to learn that there was such a thing as non-violent struggle, but I didn’t know much about it. The literature at that time was very inadequate.  

You have been working in the field of non-violent resistance for decades. How have your views evolved from your original research? 
Originally I thought that in order to use non-violence, you had to believe in non-violence as an ethic or religious principle, and later I discovered that wasn’t true. And at first that was a psychological threat - my goodness, they don’t believe like they are supposed to.
But also it was a great advantage, because people didn’t have to be pacifists before they could use this kind of resistance. And I learned that this kind of resistance has been going on sometimes for centuries. Ordinary people could do this - and did this in various parts of the world.

Why do you think non-violent resistance is more effective than violent resistance?
Violence is not all that effective, if you think how long many wars last and how every war is lost by one side or the other. Wars are one of the major factors that made European colonialism possible.
There were cases [of non-violent resistance] where people like Gandhi - he was challenging the largest empire the world had ever seen, and made the British get out of India. There are a lot of examples. But we didn’t know a lot about those types of resistance.

You have said that military people understand you better than peace people do. Can you expand on what you mean?
This was a surprise at first. Sometimes I would get invited to speak to a pacifist group, and they would always give me a hard time because I was talking about pragmatic non-violent struggle, and they were talking about believing in non-violence as an ethical principle.
But when I spoke to a military audience, they understood this, because they knew strategy and tactics. The military people really took it much more seriously. That’s been true in several different countries where I met with military people.  And it’s true today: My 1973 book The Politics of Nonviolent Action was reviewed very favourably in military journals in several countries. It’s not what people would expect.

You've written a lot about the importance of strategy and long-term planning for non-violent struggles to succeed. In this regard, what are your thoughts on the Occupy Wall Street movement?
They don’t have any specific demands or a clear objective. It is not like a bus boycott in Alabama, for example, many years ago - where people would just walk, or hitchhike, or take taxis instead of using the busses. They had a clear objective: to break down the segregation on the buses.
The [Occupy] protesters don’t have a clear objective, something they can actually achieve. If they think they will change the economic system by simply staying in a particular location, then they are likely to be very disappointed. Protest alone accomplishes very little.

What advice would you give to the Occupy movement?
I think they need to study how they can actually change the things they don’t like, because simply sitting or staying in a certain place will not change or improve the economic or political system.

The Arab Spring movements in some countries have become violent. Do you think this turn to violence will damage efforts to move away from dictatorial systems in those countries?
Absolutely. We know that from other cases. For example, the 1905 revolution [in Russia] that was trying to get rid of the Tsarist dictatorship. People there were on the verge of complete success. The army was on the verge of mutiny. Lots of soldiers had refused to obey orders to shoot non-violent people, similar to the situation in Syria.
Non-violent means will increase your chances of the soldiers refusing to obey orders. But if you go over to violence, the soldiers will not mutiny. They will be loyal to the dictatorship and the dictatorship will have a good chance to survive, as indeed happened in the 1905 revolution. [The revolution] could have succeeded very quickly at that time, but then the Bolsheviks deliberately changed the non-violent general strike to a violent uprising. That meant the soldiers, for the first time in a long time, did obey orders. And then that gave the Tsar the ability to maintain the repression, and maintain the system for another 12 years.

The Albert Einstein Institution has just two staff members: Sharp and executive director Jamila Raqib [Photo: How to Start a Revolution]
You've said that leadership is important in non-violent struggles. But if we look at, for instance, Egypt, or Iran in 1979, there was not one clear leader early on. Can non-violent struggle be successful without a leader?
It can, and it has been at times. But in those cases, people need to understand what makes this succeed, and what makes it fail. 
If they have no strong leader, this can be an advantage at times, because then the regime cannot really control the situation by arresting or killing off the leadership.
But if you are going to do it without leaders, you have to do that skillfully, and know what you’re doing. If you spread information about what is required, and have a list of “do this, and not that”, and everybody understands that, the struggle can have greater chances of success. If you don’t have that basic understanding of what you’re doing, then you’re not going to win anything.

Since the Egyptian revolution, the media has linked the Egyptian uprising to your work. What are your thoughts on this?
I think if my work had an influence, I’m happy for that. I don’t claim that and I don’t have hard evidence, and I claim very little for myself. Other people have been doing this kind of work, and doing this writing.
The people who actually do the struggles are the ones who deserve the credit, not me.

What do you think of the fact that your book From Dictatorship to Democracy is on the Muslim Brotherhood website for years?
I am honoured. Some of the bravest people waging non-violent struggle have been Muslims. One of my books had an introduction by Abdul Rahman Wahid, who headed at the time the largest Muslim organisation in the world. Back in the days of Gandhi, in the northwest frontier province of British India, Khan Abdul Ghaffar Khan, a very brave, very sophisticated and very astute Muslim leader of non-violent struggle, led a movement there. Gandhi said that the leadership of the Muslim movement in the northwest frontier exceeded that of the Hindus in India.
People are dispelling some of these ridiculous stereotypes about Muslims, and people in some other parts of the world.

Have you learned anything from people involved in non-violent struggle?
Oh, I try to learn whenever I can - because what they have done sometimes people would have thought impossible.
They have proved that it’s possible for ordinary people to maintain non-violent discipline, maintain their courage, to continue the struggle, despite the repression. As Gandhi always said, “Cast off fear. Don’t be afraid”. I thought many times myself, that’s a bit naïve. The British had the guns and the army.
But the people of Syria especially, and other countries as well, certainly in Egypt and Tunisia and on down the line - all of them - they have been very brave. And that bravery is something that deserves major credit. They’re the ones who actually do the job.

Who do you think some of the great thinkers of resistance are today?
I’m not sure. Sometimes people are really very important in leading these movements, but they sometimes don’t get the credit they often deserve. They are not as famous as Gandhi was in his lifetime. But this is not a bad thing, if people learn that they can do this and the knowledge that people power is powerful.
One struggle doesn’t always do the job; sometimes you have to have two or three or four or five struggles in succession. It’s like in a war. How many years did the Second World War last, for example? Wars are not won in the first attempt. Sometimes people lost the first battle. They learned they had to strengthen themselves, [learned] what was required to become stronger and what was required to become more brave and not to run away when they first got shot at, but they would charge ahead skillfully.

What does the Albert Einstein Institution do today?
We do research on the nature of non-violent struggle, prepare educational material, and guide translations - because if they don’t translate something accurately, it’s going to mess things up badly - and fill orders for all the continued interest from the new struggles.

What are your interests outside of your work?
I grow a variety of plants in my house, and in my backyard, and I have a small dog. I used to have big dogs, Great Danes - three or four of those - and they are great, wonderful creatures. Dogs and pets, and animals, and plants and flowers and all those kinds of things - I unwind my head that way.


from 看不见的西藏~唯色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2/07/blog-post_0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