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3 September 2011

大仇富--仇富不公與為富不仁



大仇富--仇富不公與為富不仁
原刊於次文化堂《大仇富》一書

嚴格來定義說,香港根本沒有「仇富」問題,為甚麼呢?香港人喜愛「發達」的程度,比起全世界絕大多數地區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最流行的農曆新年的賀辭,就是祝人發達──「恭喜發財」,坐擁全球最高投注額的賽馬,全亞洲最瘋狂的六合彩,追求錢財,對很多香港人來說,就是他們人生最重要的意義。

不比一些如英國或日本的貴族傳統社會,自六七十年代起飛的香港,從來沒有嚴格的門第與貴族階層,社會對一個人的地位下了很簡單的定義,就是有錢就有地位,有錢就是成功,有錢就會變成全民的話題;今日香港那班幾百億、幾千億的超級富豪,多是趁著六十年代起的經濟起飛,從而累積財富白手興家,這些商人都成為了香港經濟輝煌的標誌,甚至一直都是港人萬民景仰的對象;仇富──直到最近從來都未曾成個話題,市民從不過問錢從何來,也不介意別人發達,大家都在心中抱有一個夢,就是社會不斷進步,今日是別人,明天或者輪到自己。

這個夢,就是政府及當權者一直宣傳的「獅子山精神」,透過勤奮與不斷努力,即使不是人人成為李嘉誠,最起碼生活會愈來愈好,社會質素不斷提升,即使是貧富之間有距離,即使是窮人基層,也能透過努力去一起分享社會經濟發展的利益。

然而上述這一切,卻隨著 1997 後的多次經濟打擊而幻滅;沒錯,打擊只是短暫的,隨著 1998 年的亞洲金融風暴、2000 年的科網股爆破、2003 年的沙士加上八萬五樓市泡沫爆破、甚至 2007 年尾的美國次按危機,從表面數據看,香港的經濟只受了短暫的打擊,之後都繼續穩步向上──然而實際上呢?2011 年和 1997 年的香港經濟架構有甚麼分別?就是 97 前的經濟發展是香港人均享,2011 年的經濟發展卻只屬一些特權份子所擁有,十四年後的世界已經完全不一樣,為甚麼?

因為社會晉升的流動已經幾乎停止了。

在進步的七、八十年代,不斷開創的新公司與新行業,才有足夠的空間與位置,讓有實力者脫穎而出;有實力與能力者,即使沒有學歷、財富或者人脈,都總有出頭天,因為機會多的是,俗語說:東家唔打打西家。

可是在九七後的香港呢?除了少數開創的行業機會(如投資銀行、地產經紀)之外,各行各業的發展空間急劇收縮,機會少了,是否公平地減少機會呢?不,沒有公平的機制,沒有民主的監督,原本一百個名額,總有幾十個會對基層人士開放,今餘下十個,當然全數預留給有關係者了。

於是乎原本人人開放的機會,變成只對少部份人開放,本有財富者,有高尚學歷者,有名校背景者,有人脈關係者,霸佔了絕大部份殘存的機會,而百無的低下階層,則只有望門輕嘆,因為貧窮與社會地位低,窮人根本就沒有機會,一開始就輸在起跑點上。

香港不是印度,不是一個信奉婆羅門教的種姓社會,發達城市配合全球人均最高智商,香港人不會服;反轉頭香港也不是日本,日本的財閥雖然控制了社會的一切,但人家控制之餘,卻有社會道德,好似儒家的理想社會般,企業好似大家庭,實行大家長的管理之餘,卻極有人情味以及照顧弱者。

香港是一個四不像,為富者卻不仁,要求香港人如日本人般勤奮工作,卻拒絕學習日本的企業照顧弱者文化;要求香港人繼續擁有七、八十年代的獅子山精神,當權者卻拒絕提供一個公平、開放的晉升機會,任由權貴子弟等「富二代」、「太子黨」橫行,霸佔幾乎所有的平台與空間,口說自由經濟,實際上卻是特權橫行,佔了便宜之後還要反咬一口,說年輕一代沒有上進心,不知進取,不肯努力,不肯付出,等如把被欺壓者踩在腳底之下,都仍然要盡情放肆羞辱他們自己製造的「失敗者」。

這些「失敗者」,可不是天生出來就接受失敗的命運的;這些「失敗者」自小說被教導,他們肯努力,就會有回報有成果;努力了半生,發現一切都只是一個騙局:寶馬雕車香滿路,權貴雞犬升天道──沒有錢,沒有權,沒有後台,再努力也多數一事無成,這些機會永遠不是你的;暮然回首,徒勞半生,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上述一切促成了所謂「仇富」,即「仇富不公」──以往人人可發達的夢想,如今只有中六合彩可以實現,這才是少數公平公正的遊戲,人人都擁有相同的中獎機會;另一方面,這卻全是「為富不仁」所造成,那些既得利益者,在背靠祖國這個更不公平、公義、公道的社會影響下,不斷炒作短線投機取巧,既要學日本式的大家長主義,搞政治特權,卻對照顧基層,厚符員工福利等完全沒有興趣,不斷搞外判、削福利、不加人工等,反令社會對基層的照顧,比起二、三十年前倒退了很多步。

如斯田地的香港,又豈能不「仇富」嗎?

on 每日一膠.荒謬的香港: http://plastichk.blogspot.com/2011/09/blog-post.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