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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27 March 2013

“中国梦”：主流意识形态的再造

作者：刘计峰

咋一听“中国梦”，很容易联让人想起“美国梦”。由早期移民与建国政治家们塑造的美国梦是一种相信只要在美国经过努力奋斗便能获得更好生活的理想，提倡人们通过自己的勤奋工作、勇气、创意和决心迈向繁荣，而非依赖于特定的阶级身份和他人的援助。几百年来，美国梦确已融入到了美国的历史与社会中，成为支撑美国社会的主流价值体系，迄今也广为接受。“中国梦”的提法听起来有模仿之嫌，其理念与美国梦也大相径庭。美国梦更为强调个人奋斗与社会地位向上流动，而国家与社会能为个体提供的则是平等的机遇。相比之下，中国梦依然沿袭了集体主义的路数，强调爱国主义，提倡万众一心。尽管也强调人民共享，但于个体而言却没有实质的内在关系，不过是一种集体主义的政治话语。

新一届领导班子新官上任，这一把火还真是不得不烧。考虑到中国社会的现实，这关乎主流意识形态和中国政府的政权合法性。芝加哥大学赵鼎新教授在《当今中国会不会发生革命？》（《二十一世纪》，2012年12月）一文中分析了国家合法性（意识形态合法性，绩效合法性和程序合法性）与政权稳定性之间的关系，其中意识形态是国家统治的一个最为重要的合法性基础。主流意识形态应是一种宏大叙事，能够给予历史一个道德意义。建国初期，中国共产党所倡导的共产主义便是一种宏大叙事，并且在毛泽东时代成为整个中国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人民饿着肚子还能做着共产主义的美梦。共产主义作为主流意识形态给国家提供强大的精神力量，给政府提供合法性解释，由此得见一斑。然而，共产主义的梦想终究过于渺茫，自邓小平时代后便黯然失色，对民众已经失去号召力。我高中时对政治教材里的两句话——“共产主义必将战胜资本主义”，“资本主义必将灭亡”——印象犹未深刻。但那时已经从欧美电视电影中得到启发，对共产主义的说教早已产生质疑。最尴尬的莫过于政治老师，每每被同学问起他自己是否真的相信时，他总要想办法应付了事。自己不相信，但是不能公开质疑，这种情形在中国社会见怪不怪。去年暑假和高中政治老师一起吃饭时，得知这两句话在教材里已经不见了，他终于不用疲于应对了。

事实上，中国政府早已认识到共产主义意识形态的式微，在官方话语中逐渐将其淡化，并试图寻找一个新的能够为民众所接受的核心价值观加以取代。江泽民的“三个代表”主要对中国共产党而言，胡锦涛的“科学发展观”更接近于执政理念，二者与普通民众关系不大。“八荣八耻”与普通民众相关，但是过于细微，听起来很像中学生行为准则，自然不能成为整个国家的核心价值观。当今中国社会矛盾重重，贫富差距、社会分化等成为众矢之的，但公共精神的崩塌才真正戳到了一个社会的软肋。造成公共精神崩塌的因素中，核心价值观的缺失是一个重要方面。当后者不能为整个社会提供精神养料的时候，就会出现信仰危机，当今中国社会拜金主义大行其道，便是一个恶果。全国人民向“钱”看，金钱逻辑凌驾于道德秩序之上，也毁坏了政府的执政根基。

没有一个核心价值观作为主流意识形态，政府掌权的合法性也就容易遭到质疑。共产主义自马克思和恩格斯起，就极为重视主流意识形态的建构，从理论上给予政权以支持。中国政府应该庆幸的是，改革开放三十年经济的快速发展，使得民众的生活水平得到明显提高，从而缓解了民众对政权合法性的关注，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物质生活这一可观察、可感知的具体化表现。尽管对社会多有不满，但物质水平的提高淡化了负面情绪，相对消解了对政府的不满。然而，一旦中国经济下滑，失业加剧，物质生活受损，民众长时间集聚起来的不满情绪可能会瞬时间迸发，对政权将可能造成极大冲击。当今中国社会的“新三座大山”——住房、医疗、教育——使得民众疲于奔命，生活压力过大。拆迁、征地、贫富差距拉大，以及官员腐败激起民众不满情绪，使得群体性事件屡屡发生。中国民众真正关心的是现实问题的改善，而不是政府的简单承诺。

基于此，“中国梦”这一理念的提出其实是新一届政府重新创造主流意识形态的一次尝试。然而，社会问题并不是一句口号就能够解决的。毛泽东时代以后，政治口号已很难真正对民众发挥实质作用。中国梦能否真正成为普通中国人的梦，这个需要政府的进一步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