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23 June 2021

《蘋果日報》,香港最後一份異議報紙的終結

20210622

《蘋果》終章帶來的,是主流報章的論述廣度向中間溫和取態的猛然收窄,政治異見被拒諸公共輿論之外。

2021年6月23日,壹傳媒有限公司董事會宣布,《蘋果日報》的印刷版不遲於2021年6月26日(星期六)最後一期結束,電子版也不遲於同日晚11點59分停用。但隨後《蘋果日報》最新消息指,決定今日午夜後即時停止運作,明日(24日)將出版最後一份實體報紙,網站也將於當日午夜後停止更新。

在國安法正式落地之前,《蘋果》於2020年6月出版25周年特刊《不是最終章》。特刊雖流露《蘋果》內部對前景、對存續的憂慮,但仍以堅持、希望為特刊基調。打壓接踵而來。去年8月10日,《蘋果》創辦人黎智英因涉嫌違反國安法被捕,至今還柙,不准保釋。同日,大批警察進入《蘋果》所在的壹傳媒大樓搜捕。今年6月17日,《蘋果》再被搜捕,包括總編輯羅偉光在內的5名高層被指控「串謀勾結外國或境外勢力危害國家安全罪」,集團三間公司共1800萬港元資產被凍結,新聞材料被警方檢取。保安局局長李家超稱被捕新聞工作者為「罪犯」,社會需要區分這次「刑事串謀」與「正常新聞工作」,與「罪犯」劃清界線。今日,警務處國家安全處拘捕筆名為「李平」的《蘋果日報》社論主筆。

政府的說法企圖將《蘋果》塑造成新聞界的害群之馬,實質卻是騎劫了對新聞自由及言論自由的定義權。26年來,《蘋果》的新聞操作縱有爭議,亦屬新聞自由範圍之內,應由社會自行辯論修正。政府只因新聞工作者的本業——出版文章、針砭時弊、提出倡議——便對其羅織罪名,更嘗試把他們從正常新聞工作中切割,是混淆視聽,也掩飾了公權力整治新聞界的意圖。《蘋果》員工在連串政治打壓下,仍堅守崗位,出版至最後一刻,著實捍衛了《蘋果》的新聞理念和專業。

《蘋果》的終結意味著什麼?回顧《蘋果》自1995年創辦至今,它是香港首份全彩報紙,也是現存惟一一份會高調作出政治異議的報紙。《蘋果》曾引起同業爭相仿效的「蘋果化」現象,早期靠著娛樂情色的內容實現商業奇跡,現在則以不畏強權的姿態爭取到市民認同,成為香港公信力排名第三的報章。《蘋果》終章帶來的,是主流報章的論述廣度向中間溫和取態的猛然收窄,政治異見被拒諸公共輿論之外。

創刊:在$5一份黑白報紙的年代,$2一份的全彩《蘋果》

創刊當日,《蘋果》銷量達到20萬份,在短期內成為全港銷量第二高的報章,僅次於《東方日報》。高峰期,《蘋果》日銷量接近50萬份⋯⋯決定這一場豪賭的,是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

1995年6月20日,《蘋果》創刊,旋即取得商業成功,徹底改變香港的報業生態。當時香港報章仍以黑白印刷,報界共識每份報章定價5元。《蘋果》不單打破市場共識,以2元發售,採用全彩色印刷,排版使用大量圖片,在報紙檔上另樹一幟。全彩印刷需要龐大的資本,以支撐美術及印刷機器的費用,而《蘋果》售價卻低於市場價格,意味著這是一場不惜成本的豪賭,旨在搶奪讀者。結果,創刊當日,《蘋果》銷量達到20萬份,在短期內成為全港銷量第二高的報章,僅次於《東方日報》。高峰期,《蘋果》日銷量接近50萬份。

決定這一場豪賭的,是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據《蘋果》第一任副社長曾淵滄憶述,黎智英當年投放七億元創辦《蘋果》,如果一年內沒成績,便會果斷放棄。與當時文人辦報的風氣不同,黎智英早年從商,創辦成衣集團佐丹奴,1990年創辦壹傳媒集團及《壹週刊》,開始專注傳媒事業。黎智英的商人觸覺,以及他視《蘋果》為一盤生意的市場主導思維,促使《蘋果》作出大量有別於同業行規,甚至是挑戰媒體底線的嘗試。除了在營銷上割價銷售,觸發報章減價戰,《蘋果》的市場導向亦體現在編採內容上。

《蘋果》揉合精英報章的政治、文藝內容及小報的娛樂、馬經、波經,用傳播學者李金銓的講法,是「各式矛盾的混合體」⋯⋯本地及台灣學者均以「蘋果化」形容當時《蘋果》為兩地報界帶來的特殊影響。

草創階段,《蘋果》奉行以讀者喜好決定新聞內容的方針,尤以突發新聞及娛樂版招徠讀者。在報導手法上,《蘋果》依賴讀者爆料,取得獨家題材;又引入「狗仔隊」,曝光藝人私生活,以明星的艷史軼聞吸引讀者。在選材用字上,《蘋果》內容有大量煽情、轟動元素,性別意識尤其受人非議,即使在報導嚴肅新聞時,亦往往配上誇張的標題,通俗的書寫。《蘋果》的做法遊走於社會道德及傳媒倫理的灰色地帶,以另類、可議的姿態進入公眾的視野。備受爭議的同時,《蘋果》暢銷,亦引來同業仿效。

站穩陣腳後,《蘋果》的內容變得更多元化,包羅萬象。一方面,《蘋果》新聞娛樂化,報導腥色奇情故事,甚至有「豪情版」及「夜生活版」,提供召妓指南(按:豪情及夜生活兩版於2012年停刊)。另一方面,《蘋果》生產監察權貴的調查報導,如1999年調查時任稅務局局長黃河生利益衝突、2000年調查民建聯程介南受賄行私;又刊載董橋、梁文道等文人知識份子的文章。《蘋果》揉合精英報章的政治、文藝內容及小報的娛樂、馬經、波經,用傳播學者李金銓的講法,是「各式矛盾的混合體」。《蘋果》似乎什麼都有,不同階層的市民都可找到喜歡的內容,這為《蘋果》建立了廣大的讀者基礎。

《蘋果》商業上的成功為香港報界帶來激烈的競爭,當時不少報章、週刊改革新聞編採、排版,都帶有《蘋果》的影子。2001年,《蘋果》開拓台灣市場,亦牽動《聯合報》、《自由時報》等傳統報章改革。本地及台灣學者均以「蘋果化」形容當時《蘋果》為兩地報界帶來的特殊影響。這是《蘋果》早期的故事。

政治的《蘋果》:民主、反共、公眾知情權

《蘋果》是一盤成功的生意,是「市場導向」報章的案例,但黎智英辦報,意圖並不止於此。

黎智英在思想上自我定義為右派,青年時期受海耶克(哈耶克)的自由經濟學說啟蒙,政治立場堅定反共,近年來以個人身份積極參與香港民主運動,支持香港民主化。在1995年創辦《蘋果》時,黎智英已希望打造一份不畏強權、支持民主、屬於香港的報章。

殖民管治末期,香港社會對「九七回歸」人心惶惶,要求民主化的聲音日漸殷切。末代港督彭定康上任後改革選舉制度,增加民選成份,公民社會發展亦越來越蓬勃。其時香港民主運動方興未艾,《蘋果》以鮮明的支持民主的立場創辦,成為了民主派在公共輿論的重要陣地。

這卻使《蘋果》在香港報業成為異數。據政治學者馬嶽的分析,回歸前,中國政府已積極籠絡香港傳媒,期望淡化傳媒對中共和回歸的批判態度。八十年代,時任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許家屯向不少傳媒大亨拋橄欖枝,拉籠大眾媒體老闆及高層進入中國的政治吸納機制。相關統戰工作雖因八九民運而起波瀾,但中央政府對傳媒的收編、整治一直持續至今,並且行之有效。

《蘋果》的政治批判性對香港新聞界、公眾知情權、以及香港民主運動都有重要意義。

與政治收編並行的,是傳媒承受經濟壓力,在態度及內容上不得不向中國靠攏。主權移交前後,隨著香港經濟與中國日漸交織,中資企業在香港影響力增加,香港商界整體亦需依賴中國市場。為免刺激中國政府,商界在投放廣告時會避免對中國「不友好」的傳媒。這變相令依賴廣告收入的傳媒,在政治上須要趨向謹慎、保守。

而《蘋果》一直保持支持民主、批判中共的取態,既因為黎智英本人貫徹的立場,也因為《蘋果》早年的商業成功和讀者基礎,足以支撐報章存續。在香港報章的政治光譜中,《蘋果》單獨立在親民主、立場批判的一端,維持了主流報章上的論述廣度,保留了香港報章中政治批判的聲音。

《蘋果》的政治批判性對香港新聞界、公眾知情權、以及香港民主運動都有重要意義。在香港新聞界,雖然上述政治經濟結構對傳媒取態造成影響,但在《港區國安法》落地以前,有形的打壓是罕見的。權力對新聞自由的影響,往往透過傳媒自我審查而實現。本地學者在分析傳媒自我審查現象時,多指出前線新聞工作者對自我審查現象有敏感度,亦會作出抵抗,而《蘋果》對香港新聞界抵抗自我審查有重要角色。

但作為市場上最敢言的報章,《蘋果》的存在試探著權力對政治批評的包容底線,為同業拉闊了政治批評的空間。

《蘋果》在編採和社論上有自身的考量,例如避免直接評論國家領導人、談論台獨等敏感議題等,但作為市場上最敢言的報章,《蘋果》的存在試探著權力對政治批評的包容底線,為同業拉闊了政治批評的空間。同樣道理,一些由《蘋果》率先報導的政治社會議題,容讓其他報章以跟進的方式報導,減輕了其他新聞工作者報導敏感議題時承受的政治壓力。

另一方面,對公眾知情權來說,《蘋果》多年來的調查報導揭發不少關係公眾利益的社會議題。近年重要的例子是2018年的沙中綫工程問題,《蘋果》調查發現工程出現偷工減料情況,揭發港鐵在監督、驗收工程機制上有所紕漏。報導引起多間媒體跟進報導,後續的輿論壓力促使了政府進行獨立調查。調查報導對公眾知情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除了《蘋果》以外,《明報》、有線電視《新聞刺針》及港台《鏗鏘集》等,都是本地社會重要的調查報導平台。惟在國安法施行的當下,《新聞刺針》在有線高層變動後全組被裁,《鏗鏘集》則多次被港台抽起。雖然部份調查報導資源及人才流向網媒,但《蘋果》作為主流傳媒,其調查報導的影響力亦相對更大,是本地公眾知情權的重要公器。

除了《蘋果》以外,《明報》、有線電視《新聞刺針》及港台《鏗鏘集》等,都是本地社會重要的調查報導平台。惟在國安法施行的當下,《新聞刺針》在有線高層變動後全組被裁,《鏗鏘集》則多次被港台抽起。

在狹義的傳媒功能之外,《蘋果》旗幟鮮明地支持民主,也成為了香港民主運動的輿論陣地,甚至發揮動員功能。每年六四,《蘋果》以頭版刊登維園悼念八九民運集會的燭光照片,承載並延續了香港社會對六四的集體回憶。到了七一遊行當日,《蘋果》頭版往往配上大字標題「維園見」,則是對民主派支持者的動員呼籲。在2014年的雨傘運動、2019年的反修例運動,《蘋果》均直接將自身支持運動的立場用作新聞標題。

若從新聞專業主義角度看,這種將大眾傳媒與政治運動連結的作法,可被詬病,但這就是《蘋果》的新聞理念——結合民主訴求及新聞價值,以支持香港民主化進程。

2013年起,《蘋果》躍升的公信力

上圖是香港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進行的「市民對傳媒公信力」追蹤調查,記錄了自回歸到2019年香港市民對不同傳媒機構公信力的評分。公信力是傳媒的無形資產,也是銷量以外,衡量傳媒影響力的重要指標。公信力越高,反映市民更願意相信該傳媒能反映現實,提供可信的資訊。

這圖有兩點值得注意。首先是2009年以後,幾乎全部報章公信力評分均向下跌,整個報業的公信力開始滑落。其次,2013年以後,《蘋果》是惟一一份公信力上升的報章,而且一枝獨秀,由尾三攀升至第三,在2019年的公信力僅低於《南華早報》及《明報》。

這個追蹤調查沒有包含其他變量,難以明確分析是什麼因素導致上述變化。但若單從轉變發生的時間點來看,我們已可以有一些初步解讀。首先,在2009年開始的報章公信力下跌趨勢,很可能反映了香港社會開始進入過去十年社會政治動盪的徵兆。九七回歸後,香港平穩過渡,在千禧後的十年間,除了零三七一、反國教運動,社會幾乎沒有發生重大政治事件。二千年代也是中港關係相對良好的時期,中國政府落實CEPA,中港經濟緊密扣連,同時香港市民的中國人身份認同持續上升,在零八年到達頂點,之後開始下滑。

進入2010年代,一國兩制下的政治社會矛盾開始浮現,香港社會先後經歷反國教運動(2012年)、雨傘運動(2014年)及反修例運動(2019年)等重大政治事件。此外,中港文化衝突、兩地市民摩擦加劇,香港社會本身也進入政治兩極化、各種意識形態和政治主張競爭消長的時期。政治兩極化下,傳媒報導及取態自然受到影響,各報章難以維持客觀中立的姿態,說服一種政治立場的同時,往往得失另一群讀者,整體公信力由是下降。在政治動盪時期,社會共識出現裂縫,當公共本身已搖搖欲墜,傳媒難以維持廣大讀者心中的公信力,情況並不罕見。

政治兩極化下,傳媒報導及取態自然受到影響,各報章難以維持客觀中立的姿態,說服一種政治立場的同時,往往得失另一群讀者,整體公信力由是下降。

但是,為什麼《蘋果》在2013年以後,公信力反而持續上升?2013年後的兩次調查分別於2016年,即後雨傘時期,及2019年8月,反修例運動期間進行。作為政治立場鮮明的報章,《蘋果》在政治動盪時期反而收獲市民肯定,反映了市民越來越認同《蘋果》作為惟一會高調刊登政治異議的報章在香港社會的價值。由香港大學民意調查計劃進行的民調顯示,近年市民普遍感到新聞自由轉差,傳媒被政府操控及自我審查的情況加劇。同時,市民對政治前景、法治、自由的各項評分指標亦一併下跌,反映市民普遍感到香港社會狀況惡化。在這背景下,《蘋果》一貫敢言、拒絕自我審查的報格,使它成為市民認為相對公正可信的信息來源。

值得指出的是,若以絕對標準而言,《蘋果》的公信力並不高,2019年的評分甚至低於回歸時期。但是,政治動盪時期的公信力評分不能與昔日相對承平的時代直接相比。更重要的是,報章公信力是相對的,在各份報章公信力皆下跌之際,《蘋果》卻逆轉行業跌勢,這已足夠顯示市民的認同和選擇。

這份認同和選擇所蘊含的,已遠超對一間報館的支持。踏入2020年代,香港社會正站在歷史分水嶺,政權明目張膽地改寫香港社會依賴的法則與規範,立法會、公民參政權、遊行權、民間結社、傳媒、教育⋯⋯層層制度被鬆動重構,昔日香港公民社會的根基,自由的空間,急遽崩塌瓦解,而香港社會猶有負隅頑抗的努力。廣大市民選擇認同《蘋果》——並非無視《蘋果》的各種問題——既是維護新聞及言論自由空間,也是一種政治表態。

情況有如《蘋果》兩度被搜,翌日市民便以賺買《蘋果》作為政治反抗的行動。在去年8月10日及今年6月17日,《蘋果》兩度被警方國安處搜查,高層被捕。翌日,《蘋果》均印刷逾50萬份報紙,有市民從凌晨起排隊,有人購買多份讓他人取閱,社區及網絡充滿「哪家便利店可以買到《蘋果》?」的情報交流。購買報紙成為富有象徵意義的政治行動——不知道《蘋果》還能印刷多久,甚至不知道買報紙會不會犯法,但只要能買,都會去買。

香港市民以集體行動抗議政權打壓《蘋果》,也展示了對《蘋果》,作為僅存的異議報章的珍重。

市場困境難紓,政治加碼

實際上,時至今日,全球報業均面對網絡轉型的難題,《蘋果》亦早陷入經營困難,收入從1999年的21億元跌至2019年的13億元。實體報章的商品性質殆盡,《蘋果》在2008年開始積極轉型,發展網絡,推出「蘋果動新聞」,又於2019年推出會員訂閱制,至今累積超過60萬付費會員,但近年《蘋果》未能達到收支平衡,存續危機早已浮現。

商界的取態亦加深這一危機。《蘋果》早期依賴龐大讀者基礎,即使受到部份親中資本的杯葛,仍能吸引足夠的廣告收入。但到了2014年雨傘運動,本地銀行界及商界亦開始抽起在《蘋果》刊登的廣告,網絡廣告收入又被Facebook及Google等平台壟斷,廣告收入萎縮,無法有效盈利。

如今,政治打壓成為了壓垮《蘋果》的最後一根蘆葦草。在商業層面,政府凍結了黎智英持有的壹傳媒股份,以及壹傳媒旗下《蘋果》的日報、印刷、互聯網三間公司的資產。在營運層面,集團老闆黎智英、行政總裁張劍雄、總編輯羅偉光等高層先後涉嫌違反國安法被捕,在《蘋果》工作儼然已存在違法的風險。

即便如此,《蘋果》沒有改變其政治立場,支持民主的態度和語言仍然鮮明。面對公司領頭人逐一被捕,集團資產被凍結,員工仍堅持《蘋果》如常出版。部份報章對《蘋果》的處境幸災樂禍,親建制媒體為政府行動吶喊助威,其他媒體也須在政治漩渦之中揣摩自身定位及空間。當大部份大眾傳媒因自我審查或人事變遷,在政治上變得保守,更突顯出《蘋果》作為政治異議報章,在香港社會的獨特性。

某程度上來說,《蘋果》並沒有改變,只是置身變幻的香港之中,它的不同面向在不同時期被突顯出來。它仍然是一份市場主導的報章,是一盤追逐盈利的生意,但《蘋果》無法複製早年的商業奇跡。它仍然是打出民主、反共旗號的《蘋果》,其政治異議性質卻因應時局發展而變得更加珍稀。

網絡及海外異議難現《蘋果》的本地影響力

筆者去年有機會與《蘋果》員工討論當前的傳媒生態。受訪對象說,知道《蘋果》有滅亡的一日,但這份報章能多印刷一天便是一天,相比以往追逐點擊的文化,《蘋果》上下更在乎對香港社會的責任。在存亡之秋,《蘋果》以保存異見的社會責任為先。

《蘋果》終結,意味著香港的公共輿論空間失去了最批判的一端。剩下的主流報章立場普遍由建制到溫和,而同時公權力亦透過打壓《蘋果》,製造二元對立,誘發自我審查。傳統報章還能否盛載政治異議?答案成疑。

政治異議須另覓發表途徑,不外乎遷移往網絡及海外。事實上,香港網絡上的政治異議,早已透過個人博客及網上論壇互相碰撞,形成分眾的政治場域,敢為人先的網絡媒體如《立場新聞》、《眾新聞》、《獨媒》等也依然據守批判光譜。2019年以後,人數漸增的流亡及離散者,將政治異議帶往海外,尋覓空間,並繼續透過網絡與本地連結,影響力也不容忽視。

但必須正視的是,在傳統定義下的公共輿論裏,《蘋果》是香港最後的異議報章。而今,異議聲音雖然走向網絡與海外,分散的言論紐帶或難以被政權觸及,也未必能再現如《蘋果》的在地影響力。

惟眾人心中皆有批判意志,當不致在大浪中沉沒。


(謝梓楓,香港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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