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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14 November 2012

《金融时报》国进民退中的中国私企

拆迁队到达杭州万强丝绸染织厂的时候，天还没亮，员工们还在宿舍里睡觉。双方发生了冲突，但面对配备重型机械的一百多号拆迁人员，睡眼惺忪的工人们完全不是对手。

工厂老板报了警，但警方表示无能为力——拆迁队是杭州市政府旗下一家投资公司派来的。

这家投资公司急于取得该工厂所在的那块土地。工厂位于杭州市——中国东部浙江省一个富裕的城市。

万强副总经理徐忠伟表示：“跟那家投资公司相比，我们就是一艘帆船，而他们是一艘航母。”

过去10年间，巨型国有企业与规模较小的私企之间的冲突在整个中国日益频发。冲突的胜利者往往是国企。政府内外的人士正在就是否应遏制这种趋势展开激烈的辩论。本周，中国各级领导齐聚北京，参加5年一度的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大会，而这个问题正是领导们讨论经济政策时的核心议题。

改革派官员认为，国企力量的日益膨胀是中国经济面临的最大风险，可能削弱中国企业的活力，而中国令人叹为观止的增长速度很大程度上正是靠中国企业的活力推动的。不过，保守派官员反驳道，国企在这个难以管控的市场上发挥了稳定剂的作用。

从迄今为止“十八大”上的一些言论来看，这场辩论远未尘埃落定。

即将卸任的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在大会开幕式讲话中称：“（要）不断增强国有经济活力、控制力、影响力。”不过他也说：“（要）毫不动摇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

在浙江，私营企业如今面临的困难显而易见。浙江省曾涌现出许多中国最成功的企业家。

最近，浙江传出的消息变得更加糟糕。许多中小型制造商破产，该省银行业坏账率也高居全国之首。

这些问题存在多种解释，例如房产泡沫破碎、劳动力成本上涨，但国企部门占据主导地位是最主要的原因。

浙江省会杭州市一名高层银行官员表示，那些发了财的企业家发现，手里的钱投资渠道极少。石油石化、航运等7大行业禁止民企投资，政府在6年前就声称要保持对这几个行业的“绝对控制力”。汽车、建筑等9大行业向民企有限开放，而国企要对这9大行业保持“较强控制力”。

这位不愿公开姓名的银行家表示：“于是私营企业一直在房地产市场上进行投机活动。房地产泡沫原本不应该出现，但私营企业主被引诱了进去。”

中国的央企（中国最大的一百多家国有企业，受中央政府管辖，如中国银行(Bank of China)和中国移动(China Mobile)）从垄断地位中获得了巨大收益。过去10年间，央企资产增加了3倍，达到28万亿元人民币（合4.5万亿美元），相当于中国国内生产总值(GDP)的近75%。

在杭州，央企一直忙于扩大版图。今年8月，政府旗下的石油巨头中国石油(PetroChina)从一家私营企业手中收购了杭州市最大的加油站。就在加油站以北、同一条街上，两家国企在几个月前从一家私营房地产开发商手中收购了西子国际（Xizi International Center，杭州市最豪华的新商业综合体）三分之一的股份，另外还有权选择通过增持股份实现控股。

许多情况下，政府的行进是比较不露痕迹的。充当主角的不是大型国企，而是一些中小型企业，往往由地方政府通过融资工具间接控制。

万强染织厂的强硬对手就是一个地方融资工具——杭州市城市建设投资集团有限公司(Hangzhou City Construction and Investment Company)。从2010年晚期开始，这家国企先后三次派遣拆迁队，试图把万强赶走，为一个房地产项目清场。

在中国其他大多数地区，故事可能到此就结束了。但浙江的企业家批评政府侵权行为一直是声音最大的。政府承诺赋予私企平等的法律待遇，万强决定测试一下这项承诺的效力。2011年初，万强提起诉讼，索取近2000万元人民币的损失赔偿。上个月，法院判给万强700万人民币赔偿，这是私营企业减慢（虽然没有阻止）政府行进步伐中罕见的案例。

万强的律师夏晶晶表示，这只是开始。她说：“我们不能因为对手有政府背景，就不敢站起来反抗。如果弱者放弃了，他们的权利就会缩水。对于我们的社会和国家而言，这种前景十分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