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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1 June 2022

作為移民的根與翼:寫在中國全網屏蔽美國國務卿發言之際

1. 有翅膀的種子

房前有很多楓樹。

才不過是五月初,她們已經開始結出帶有翅膀的種子,用一個夏天的時間來吸取養料,生長成飽滿的樣子。到了秋天,種子展翅飞舞,像直升飛機的螺旋槳一樣急速旋轉,滿天飄揚,又紛紛灑落。若是遇上一陣好風,可以飛很远。

看著這些美麗的種子,我不禁想起陳冠中老师曾在Matters的線上講座「活出時代的矛盾」中 說的,我们总是会面临“根”与“翼”的矛盾。“根”象征着那个深植于土壤、为人們提供安定養分的基底;“翼”则象征了脫去羈絆、展翅高飛的可能。(視頻,文字紀錄)

我從小不是一個戀家的人,渴望遠走高飛多過想要腳踏實地。作為一個九十年代的內地中學生,看到改革開放後沿海經濟的騰飛,離開家鄉的人們思想面貌煥然一新,深受鼓舞。那時的報刊雜誌上流行這麽一句話:

樹挪死,人挪活。

當時社會風氣普遍讚美頭腦靈活、跳出體制框架看問題的人。即使是內地經濟改革遲遲不來,我也看到了希望。我迫切地想要擺脫父母所在的體制單位的束縛,走出高山環繞的四川盆地,走向某種更自由的存在。

家中長輩難免有思想保守之士,也曾對我不安分、不「盡孝」略有微詞。自秦始皇以來建立於中國土地上的戶籍管理制度在中國人的思想中根深蒂固。宗族、土地、籍貫,三位一體,把人牢牢地摁在最適合皇天后土集權管理的體系裡。所以說大多數中國人,都活得像一棵樹,總說要落葉歸根。我們身在不自由的體系中,不一定有覺察。長輩不理解,我也不辯解。兀自越走越遠。

奶奶一直是大家姐的樣子,對我們子孫後輩多愛指點。爺爺則寡言少語。多數時候他都默默在書房讀書、寫作、整理典籍。我對爺爺的印象,多來自於他一整面牆的書:有大量梁漱溟先生的著作,有一部是他編寫的;還有關於文革的反思,我借去看過,無奈年紀太小,看不太明白。爺爺原是中學校長,按說是要經常發言講話的人,我卻不太記得與他有多少交流——大概是我年紀小的時候他跟我聊不到一塊,我年紀稍大又離家讀書去了。

在出發去美國之前的那個冬天,我陪爺爺奶奶在三亞小住了一陣子。有一天,我挽著他在公園林蔭道上散步。陽光透過棕櫚樹的闊葉叮叮噹噹地灑落在我們身上,風來得清爽。他突然對我說:

我們爺孫倆是一樣的。我們都掙脫了家庭的束縛,走上了自己的道路。
有了爺爺這句話,我放佛得到了許可,不再糾結於「父母在,不遠遊」這些規訓。

那是我在他生前見過他的最後一面。那時他已經罹患腸癌,每天爬山、散步、讀書、寫字,喝點中藥,吃素,不接受化療,平靜地面對最後地歲月。

初到美國,面臨簽證、休假等各方面限制,我沒能在他過世的時候回到他身邊。在辦公室裡呆坐著,想到自己的身不由己,眼淚就撲簌撲簌地流下來。說著要自由,結果飛了那麼遠,卻還是不能自作主張。

爺爺身後留下一本回憶錄《沸兀斋殘稿》。我近年愈加常翻來看看。在他生前沒有太多交談的我,讀著他的一生的故事時才發現,他的DNA早已復刻在我的細胞裡,成了我在異國土壤生根發芽的依據。少年的他曾經寫過這樣一段話:

家鄉觀念幾乎為人人所共有,雖然其看法與觀念深淺個有不同⋯⋯ 當你還留在甲村的時候,你絕不會以為臨近的乙村是你的家鄉,可是當你到離村頗遠的縣城時,你會以為乙村的村莊都是你的家鄉;當你離開得更遠時,你會以為一縣都是你的家鄉。由是,你可能以一省或一國為你的家鄉。假使有一天,人可能離開地球而到其他的星球去,是不是該把家鄉的觀念擴大到全球呢?由此可見“家鄉”的範圍是多麼的玄妙而空洞,甚至可說是無聊啊!

(⋯⋯)

“家鄉”本為一抽象名詞,使用得當,有利於社會與個人,使用不當,壞處極大。此點務必要認識清楚,對於同鄉團體始能出處有方,持之有道,始不惑於鄉土觀念,有違歷史向群體——大我——之發展,甚至受人利用危害於社會之虞。

——《雜話家鄉觀》原載1948年3月20日成都《西方日報》副刊《西苑》

他將這段少年時的習作收錄於回憶錄,在耄耋之年點評自己:反對坐井觀天的鄉土意識,初露投奔激流意向的端倪。

我相信他沒怪我未能在他的病榻前披麻戴孝。他的理想原本就不是兒孫滿堂,承歡膝下。他生於蔣家王朝年間,長於國共內戰時期,作為一個積極撰文批評國民黨專政的文學青年,少年離家,「叛離」祖上,入了共產黨,師從梁漱溟。建國後唱過老毛的贊歌,也被批鬥打擊過。在鄧朝年間學會了打字、上網、翻牆,比我父母都更懂網絡,與台海對岸的「境外勢力」略有往來。歷經三朝,仙逝之年正值薄熙來倒台。他至死對中國的民主懷有希望

爺爺,之後習王朝的事,您不知也罷。接下來的歷史,我替您看著吧。

2. 樹挪死,人挪活

中國的審查制度是個挺有意思的社會實驗。原本普通屁民並沒有要追著政治領導人聽發言,但現在審查員如臨大敵地刪除信息,反倒引發了大家的興趣,四處搜索原文,爭先恐後地學習起來。我們中文有個成語,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詳見中國數字時代【404文庫】。

我去認真領會了一下美國國務卿布林肯最近的發言(官方中文版),從中讀到了這個信息:

美國認可歷代移民的貢獻,歡迎移民建設美國,不認可種族仇恨。
中美分歧在於政府和制度之間,不存在人民之間,在美華人應該放心。
美國相信辯論、異議、互相質疑,直面自己的不足而非假裝它不存在;美國政府認為這些公開民主的討論模式更有利於國家的發展。
然而,北京認為集權體制更有效、少混亂,且比民主優越。
美國不尋求改變中國政體,只會創造機會吸引優秀人才,建設繁榮社會,增進人類尊嚴,讓最終的結果事實來證明民主體制的優越性。
布林肯原話:未来属于那些相信自由的人们,所有国家都将不受胁迫地自由地规划它们自己的道路。
我自己解讀的言下之意:中國政府要自廢武功,美國不會阻攔。要自由的人會選擇自己的未來。
嗯⋯⋯ 
一介卑微移民居然收到了來自國務卿的情書,突然有點害羞怎麼肥事??
北京方面當然要惱羞成怒了。

當。然。要。屏。蔽。了!

這不明擺著朝中國人民拋媚眼兒,勾引大家棄暗從明嗎?

我離家的時候,只是一顆小小的種子,單純地想要周遊世界,世界文化熔爐剛好合我胃口,就恰好在這片土地上落地扎根。

而最近五年離開中國的人,與我的心境定然不同。特別是現在討論“潤學”的人,多少是有了流亡的感覺。過去十年在中國經濟騰飛浪潮中發了財的人,現在潤出來,落差感會特別大。在中國明明是吃香喝辣眾星拱月的主兒,來到美國,除了有錢,什麼都沒有。誰不希望能在自己熟悉的文化土壤上建立自己的事業呢?做設計的,當律師的,做媒體的,搞文學寫作的⋯⋯ 這些行業都對文化地域有更強的依賴,不容易在陌生的文化環境中做出成績。特別是如果已經在中國國內扎了根基,積累了職業習慣與人脈資源,現在出來就是會有種連根拔起的痛楚。

樹挪死。

但是我們也應該看到,中國過去十年的所謂經濟騰飛,是以什麼為代價。困在外賣系統中的騎手,不堪996而猝死的年輕人,關押在新疆勞動改造營的維族群體,被送到兵團農場墾荒和維穩的漢族貧農,被催生的女人⋯⋯ 十年前習近平剛上台,無意中說了一句自己小時候喜歡踢球,許家印就花了一個億買了個足球隊來討好他(雖然他自己根本不看球)。十年後恆大集團暴雷,受害者主要是自家員工,不僅拿不到投資兌付,還被客戶逼迫上門。你覺得做生意的給當官的拍馬屁,然後生意做到破產倒閉,這前後只是個巧合嗎?中國社會有很多盤根錯節的經濟淵源,不仔細去扒拉的話,可能真的會以為錢是自己掙來的,只要努力拼搏就會有回報。中國的生意人做不了百年企業,不想,估計也不敢。下面的韭菜總有割沒了的一天,上面的官僚還可能隨時來收割你。所以最好的策略是賺一筆就跑路,隱名埋姓,不要太張揚,不要學馬雲。

中國到目前為止,最大的優勢,就是有那種「子孫膝下、香火永傳」的鄉土思維,所以能生,人口多,宗族意識強。一旦拿「民族復興」來忽悠一下,就全民高潮。我們敬愛的周恩來總理在中蘇交惡期間就說了,我們中國不怕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不怕核戰爭——即使核武器可能消滅「三億中國人」,世界也會「剩下兩千萬美國人、五百萬英國人、五千萬俄國人和三億中國人」。

活,當時中國就有六億人口,核戰爭打起來我們都還能剩下三億吶!多了不起!

我們所謂的「華夏子孫」在華夏統治者的眼中是個什麼角色,應該很清楚了吧?

很多中國人,尤其是有點資源關係的漢族男性,認不清「經濟發展」和「人權發展」的關係,總覺得中國的低人權狀態只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只要中國經濟還能衝高,自己能賺錢就行。殊不知,以踐踏人權得來的經濟發展是不可持續的。面對人口老齡化,年輕人普遍不願生育,經濟放慢是必然,人權侵榨到自己頭上就是遲早的事。「上海經驗」只是一個前兆。

人挪活。

在異鄉求生存的確是難的。但不離開,就看不清這種種怪象。

我是去了江浙,才看到四川的私營企業佔比有多低;去了歐洲,才知道西藏是如何被鎮壓,歐洲人又如何對待「分裂主義」(他們認為沒有所謂「自古以來」的國界,沒有哪裡是哪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國界是政治軍事的較量,別拿民族說事兒);來了美國才知道,資本主義大國裏還有人在認真學習馬克思(不是被列寧毛澤東扭曲的馬克思),而且出書演講不會被審查。

原本離開是為了活絡思維,我也曾想過回去參與建設。可是中國走到今天,要是留在自己的「家鄉」,既不能反思這個國家的錯誤,又無法加入那種腦殘粉紅的狂熱,到最后就會变成一个虚无主义的人,人生只剩下撈錢、自保、跑路,無從再建設什麼。

在拿回我的語言一文中,我給了自己寫簡體字的理由,然而為什麼最近又換回了繁體字呢?因為實在是太難認同中國境內的亂象,感到必須做出割席。最近刪除了用了十五年的豆瓣帳號,看過的電影寫過的評論一切煙消雲散。取關了所有微信公眾號,退出不必要的微信群,只留下極個別暫時無法割席的親友。

使用什麼,就是在為什麼背書。我終於要在精神上斷奶了。



3. 重新學習一種愛國主義
前兩週,我與好友一起去費城玩,參觀了Liberty Bell(自由鐘)。

1751年,窮鄉僻壤的美國還不具備足夠的冶煉技術,因此在倫敦訂購了這口鐘,海運至費城,1752年到貨。結果剛裝上鐘樓,一敲就裂了口。想要退貨,運輸老闆不知怎麼回事又裝不上船。於是兩位附近的冶煉廠工匠自告奮勇來重新鍛造這口鐘。造好了鐘,掛上了鐘樓,市政官員支起免費飲料食品攤位,請市民一邊吃喝,一邊見證咱美國人自己鍛造的鐘。

戰戰兢兢一撞,嘿,沒破!

但是怎麼聽起來像是炭火罐兒互擊呀?

吃瓜群眾的嘲笑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無情。

於是兩位工匠趕緊把鐘撤下來,回爐再造,三個月之後再試聽,總算勉強被市民接受。

這口鐘最早只是用來召集立法委員開會。二十年後,在費城敲響的鐘聲裏,美國獨立宣言發布(據說並不是敲的這口鐘鐘,但好鐘千萬口,怎比得上咱自主研發的第一口小破鐘?)。後來的調查報告顯示,這口鐘在首次鍛造、海運、第二和第三次鍛造時,出現了一系列的問題,摻和進了不純金屬,所以它不僅聲音難聽,而且易碎。早期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瓜民經常過來敲下些碎片帶回去當伴手禮。

又過了六十年,南北戰爭爆發,支持廢奴的人們用了這口鐘來作為廢奴運動的象徵,並首次將其命名為「自由鐘」,只因這口鐘上有這麼一句話:

Proclaim LIBERTY Throughout all the Land unto all the Inhabitants Thereof
直到各方土地上所有的居民均宣告自由

一晃又是六十年,1893年本傑明哈里森總統拿破鐘來做比喻演講,說:

這口英國造的老鐘,需要在美利堅的土地上被重塑,才能擔當我們獨立自治、人人平等的宣言。
這話被總統一說,一口破鐘的意義就昇華了無數個檔次有沒有?

這種歷史遺跡前面當然少不了愛國主義教育宣傳,我朋友的美國老公晃了一圈就出去了。美國人自己往往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我在展示牌前細細閱讀這口鐘的歷史淵源,居然看得有點眼泛淚花。抬頭發現我朋友,希臘移民,也正一字一句地認真讀著宣傳單。

這個世界上使用奴隸進行強制勞動的國家很多,只是「奴隸」這兩個字從來沒有被哪個國家擺到明面上來說。美國是唯一一個把奴隸制度寫進憲法的國家。美國早期的憲法界定了奴隸為奴隸主的私有財產,不容掠奪侵犯。這是財產所有者被憲法保護的自由——任何人、部門、甚至國家,都不能強佔個人的私有財產。


接受審判的「自由」
國家不能強行廢奴,要廢奴只能通過修憲。要修憲,就得指著憲法上的白紙黑字來反駁、辯論。上法庭接受審判。吵到不可開交以致內戰爆發。

美國人把這口鐘供奉起來,就是要表達這樣一種態度:自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件。不是說獨立了,就自由了。自由是一個需要去不斷爭取、不斷質疑、不斷完善的過程。一百年前定義的自由,到了今天也許不適用,那就需要升級。之後女性爭取選舉權、印地安原住民爭取土地使用權、還有今天在各種平權運動中活躍著的活動家,都會以自由鐘上的文字,「直到各方土地上所有的居民均宣告自由」,來反抗壓迫,訴求自由。

美國人相信自由值得追求。這就是他們的價值信仰。一個有共同價值信仰的國家,打內戰,上街遊行,互相指著鼻子罵,口誅筆伐,都動搖不了它的根基,吵完了美國還是美國。

走過展廳來到大鐘跟前,我摟著我朋友一起拍照留念。出了紀念館,我們坐在草坪上大口呼吸新鮮空氣。我倒有些驚訝她對這口鐘的興趣。我一廂情願地以為歐洲人移民美國是很輕鬆的,而且在美國待得不高興隨時可以回去。她卻說,雖然她們國家有言論自由,但是沒有就業自由。希臘整個職業系統都被龐大的公務員群體佔據,滋生腐敗。整個國家感受不到活力,年輕人看不到希望。國家靠壓榨移民撐著——她的姑父一家幾十年前從隔壁的保加利亞來到希臘,辛苦工作了一輩子,最後因為是「暫住人口」,連保險金都拿不到。我這才明白她為什麼那麼幫她表妹,連拉帶扯地供表妹在美國唸書、找工作、買房子。她看著我,長舒一口氣似的,說:“we made it.”

美國有過非常血腥的歷史,直到現在仍然有許多問題。我不需要給它唱贊歌——未來不久我肯定還會寫文批評美國的種種毛病。但美國的優勢正是在於,所有在追求自由的道路上犧牲的人,都留在了這個國家的歷史紀錄裡,留供後人評說。是一遍一遍回看這些歷史,反思這些歷史,才推進了這個國家歷史的進程。反觀中國,數千年來,最擅長的就是焚書坑儒,成王敗寇,大搞文字獄,竄改歷史。所有曾經為了自由而戰的人,都被銷毀,被遺忘,不曾反思,因此歷史也就一直循環往復,停滯不前。

中國境內沒有理想,沒有信仰,社會實際上是一盤散沙。過去三十年,是賺錢把中國人凝聚在一起,一旦經濟增長放緩,社會矛盾就會凸顯——前面說了,以割韭菜為GDP主要增長的經濟模式注定不可持續——中共強辯自身合法性的理由,只剩所謂的「民族復興」。為了「民族復興」,犧牲「三億」都不在話下。

問題是「民族」這個概念會逐漸消失。就如我爺爺寫的「家鄉」概念經不起推敲一樣,「民族」這個概念也是經不起推敲的。中國,還有歐洲,所有這些有點歷史淵源的古老土地,都背負著「民族」這一沈重的枷鎖,難以輕裝前進。

所謂的民族,在古代是以血緣、語言、習俗等為依據,也的確是氏族部落得以維繫的根基。身在四川,成都人和重慶人總要一争高下。出了省、跨了國,就都成了巴蜀血脈。民族這個概念,如同「家鄉」一樣,很容易被利用起來劃分敵我。中共為了「國」的合理存在,抹煞一些民族,推崇另一些民族。@Lola 的邊疆、民族與宗教 系列生動地描述了「國」是怎樣利用「族」來成就自己的。

民族曾經是一個好用的藉口,沿襲氏族部落的觀念,一個人為本族而戰至犧牲,整個部落都會感恩並祭奠。但當部落發展成為多部族的國,「為民族而犧牲」就已經很牽強。更遑謂在後全球化的世界裡,民族融合互通是大趨勢,此時還仍要靠「族」來合理化「國」的政權,都是缺乏「價值觀」共識的國家,遲早要被歷史淘汰。

4. 根與翼
樹有根,結出帶翼的種子。種子飛遠,長成新的樹。根與翼,或許原本並不矛盾。

一顆種子擁有DNA裡關於生長條件的紀錄,又可以在陌生的土壤適應新的環境而生長。而人可以留下文字紀錄,回頭來再反思過去的認知,說:「哦,我曾經以為事情是那樣的,現在才發現想錯了。為什麼當初會那樣以為呢?」

根,是被紀錄下來的東西。翼,是要去修訂它的力量。

我爺爺給自己的書房起名沸兀斋的,取“廢物”之音。他說自己從小喜歡收藏報刊書籍,無奈土改時毀了一次,文革時又毀了一次。所幸最後這幾十年平安無事,家中書報漸漸堆積如山。他笑說自己的書房裡坐著過時的人,兜著陳舊的觀點,只不過敝帚自珍,不甘報廢,故名曰沸兀斋。

又說,

當然選用“沸兀”二字,也不全是信手拈來。沸是熱血沸騰,當年曾經熱血沸騰,而今心也並不冷。兀是高聳直立,禿山雖孤,卻能冷靜面對滄桑,而不隨風飄搖。冷熱結合,才是科學的態度,用以看事少出偏頗,用以看人,才能寬容大度。信奉民主自由,永不過時,非已做到,願以自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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