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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8 July 2016

唐映红 :为什么他们逢灾必煽情?

问:为什么他们逢灾必煽情?

答:今年夏天南方的暴雨又导致若干城市成为“泽国”。其中最为严重的武汉市,内涝加上外洪,整个城市几乎陷入瘫痪。

可以这么说,像今年度南方的洪涝灾害,一分天灾,九分人祸。抛开导致人祸历年难消不论,在今年度救灾的宣传报道中,他们再次大幅渲染救灾官兵的“悲情”。那些参与救灾抢险几十个小时不眠不休极度劳累的年轻战士;在滂沱大雨中啃冷馒头的年轻战士;手脚被水泡到变形的年轻战士;……。数十年来,这些“熟悉”的套路几乎在每一次遭遇公共灾害时,都成为了他们宣导的标配。

事实上,随着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迄今本朝已然成为世界上GDP排名第二的牛哔国家。因此,在和平时期军队参与抢险救灾是相比于战争状态要安全和从容得多的任务,后勤保障完全可以轻松应对。如果抗洪抢险的任务都让士兵“悲情”到令五岁儿童都恨不得把攒的零花钱贡献出来给年轻的士兵叔叔买一双手套,买一盒热米饭的话,那本朝的军队的建设就太迹近儿戏了。

那么,为什么他们要在救灾中毫无节操地一如既往地打“悲情”牌?

从心理学角度,煽情是能迅速模糊焦点,转移注意力,并压制理性质疑的有效方法。面对年复一年的“人祸”假“天灾”而戕害民众,民众对权力集团的社会治理能力的质疑必然越来越重。因此,通过无节操的煽情,刻意夸大,甚至摆拍救灾官兵的“悲情”镜头,能够迅速地吸引大多数民众的注意力,从而理性的质疑就很容易被冲淡。

煽情的本质是诉诸人们的情绪感受,而人性中与生俱来就有着对他人遭受痛苦和磨难的怜悯之情。因此,当我们看到有他人遭受痛苦和磨难,而且还是在为了灾民而奉献自己的情境中,我们大脑中的镜像神经系统会自动地被激活,唤起我们怜悯的感受,在心理学里这就是“共情”的生理机制。

一旦情绪系统被激活,我们感受到明显的情绪反应时,我们的注意力就会自然而然地被身体的这种情绪内刺激所吸引,从而减少对其他事项投入的注意和认知资源。换言之,他人的“悲情”相比于需要理性思考的事项,具有感知显著性,会迅速地吸引注意力,并成为认知和关注的焦点。

举个例子。当你因为种种原因与他人发生争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不服谁。如果此时,对方(假如是个弱女子)开始流泪示弱,你多半就会动摇自己的立场,甚至会因为心软而放弃自己的主张。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多骗子会利用儿童、残障人士、老人、柔弱女性的“悲情”来行骗而屡试不爽的心理原因之所在。

相对于情绪系统对他人“悲情”的高效、快速和强烈的自动激活,理性地质疑公共灾害背后的管理责任则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后者需要依靠大脑皮层的复杂加工过程,仰赖于个体的知识、经验和价值判断维度的取舍。像今年度洪涝这样的公共灾害,往往交织了太多的复杂多维因素的影响,既有偶然性因素,又有必然性因素;既有情境性因素,又有特质性因素。只有在横向与国外的比较,以及纵向的与历史的比较中,才可能凸显出公共灾害背后的“人祸”因素。所以,理性地质疑既要基于个体的知识和经验背景,以及建立在价值判断维度取舍上的问责动机;显然大多数民众并不具备清晰的理性质疑的能力。因此,他们即使有模糊的怀疑,也很容易被眼前通过官媒大幅渲染的“悲情”所吸引和转移。

因此,在遭遇公共灾害时,通过精心布置的煽情,是控制和引导舆论有效的一种途径和方式。既能将民众的注意力吸引到无所不用其极的“悲情”画面中,同时又能借助这种民众对“悲情”的天然敏感性而加以宣传引导,使之成为舆论的主流。相对地,那些“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士所试图进行的理性质疑就不再具有号召力,而且还会被沉浸在“感动”中的广大民众所反感、排斥甚至抵制。

只是,逢灾必煽情在灾害年复一年不见改善的社会语境下,舆论控制和引导的效果也日渐下降。为了达到和维持到足够的煽情力度,他们必须越来越不顾节操和常识地滥情煽动,在越来越多的民众知识和经验范围内也越来越有“违和感”。

话又说回来,逢灾不煽情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强人之所难。在他们连一个城市的排水系统都搞不掂的社会语境下,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也没有任何经验、动机来妥善应对民众的理性质疑。在互联网时代,舆情控制对权力集团而言是一件极其棘手的事情,即使在开放的国家和社会也同样具有极大的挑战性。因此,当他们觉得通过煽情还能够有效控制和引导舆论时,他们就不必关闭互联网。从这个角度而言,有些知识人殚精竭虑呼吁民众不要“激怒”他们,也就不难理解。

最后,向那些原本完全可以不必在抗洪抢险中那么“悲情”的年轻士兵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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