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咚 文
中国在国际关系中处处“触礁”，正面临焦头烂额之际，从天而降一个喜讯——特立独行的菲律宾当选总统杜特尔特在对华关系上表现出灵活性，愿意将中方一直主张的面对面直接会谈作为外交选项之一。
中国驻马尼拉大使赵鉴华意外成为杜特尔特于16日举行的首批会见的外国大使之一。更让中国受用的是，这3个人中不包含美国人，而且杜特尔特尚无接见美国大使的计划。
在现任总统阿基诺任上，中菲围绕黄岩岛（菲称斯卡伯勒浅滩）的主权之争不断激化，但他拒绝响应中国的倡议，举行双边会谈，而是谋求与美、日、越等地缘重要国家加强军事和安全关系，以武力对抗中国，使得其周边海域成为最具火药味的国际热点区域之一。
他还带头领导政府向联合国海洋仲裁法庭提起一项诉讼，要求裁定中国对南中国海大部分区域的主权要求无效。中菲以及包括美欧在内的国际社会近期正围绕这一仲裁展开激烈的外交交锋，中国拒绝承认和接受就南海议题进行国际仲裁，而几乎所有人都要求中国接受这一国际法的象征，以展现自己愿意遵守国际秩序和规则的决心。
为了应对这一窘境，中国甚至打破了一项外交惯例，积极谋求域外国家干预南海事务，支持自己在此问题上的立场。据说有40多个国家已经向中国表达了支持，这些国家中部分是东盟成员国，比如文莱、柬埔寨以及老挝，尽管它们常常心口不一。
就中国而言，经济总量跃居全球第二，重新站在一个高的发展起点上，开始寻求与自身经济体量相适应的国际地位、尊严，大国崛起的那种荣誉感，以及民族主义对加强自身执政地位的诱惑，都在鼓励其突破邓小平富有智慧的韬光养晦策略，采取更积极主动和强硬的外交与安全策略。领土问题是中国宣示新的外交与安全政策的天然的切入口。自2009特别是近三年来，中国的国际形象发生了巨变，概源于此。
中菲黄岩岛只是中国所面对的众多麻烦之一。越南、马来西亚、印尼、文莱等国均提出了主权要求。南海岛礁的主权归属在相当长时间里并无敏感性。早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这个区域的众多国家就占领了其中的一些岛礁，将其纳入自己的版图。中国作出国家反应只是在本世纪后。
越南更是跟菲律宾一样，在主权问题上，处在对抗中国的一线。在它们的积极吁求和努力下，南海区域的国际关系斗争正进入一个新的局面。美国在南海的外交和军事存在日益强化，自去年以来采取了大量针对中国的军事干预措施，并加紧构建对华统一战线。
亚太区域的大国逐渐都在加大介入南海的力度，日本、澳大利亚、印度都将在南海遏制或牵制中国作为重要的政策选项，不仅实际深入该区域，而且增加国防预算，增强军事上的比较优势，以应对中国的崛起。
更令中国忧心的是，多个以中国为对象的双边或多边机制正在形成中。美日、美澳、日澳、美印、日印、美越、日越、日菲、美菲、菲越、美日韩、美日印、美日澳机制的作用日益显现。
就在杜特尔特会见中国大使同时，美日印“马拉巴尔”军演、美日韩反导演习均在紧密筹划中。将中国排除在外的TPP在美日的大力推动下正从蓝图变为现实。而远在欧盟，欧洲议会通过决议反对在世贸组织中给予中国市场经济地位。
就连中国的亲密朋友委内瑞拉也给中国带来麻烦——一个已进行多年耗资数十亿美元的高铁建设项目搁浅，诸多项目也受到更多考验。中国一向在主权问题上礼让三分并未打消印尼对中国的戒备心理，该国计划建设一座潜艇基地，以防范中国的武力崛起。
被中国视为外交政策基石的俄罗斯在对华的两面性上更显突出。它是中国南海立场的公开“支持者”，但同时也是中国周边最重要的地缘对手印度和越南的武器装备和技术提供国——向它们的出口的装备和技术往往优于中国。对中国更具威胁的潜在因素，基于密切的军事关系的俄印、俄越战略关系正在加深，就在不久前，越南防长访问俄罗斯时，俄防长绍伊古将越南形容为俄罗斯在“亚太地区安全领域最重要的伙伴”，俄罗斯视越南为战略盟国、可靠朋友。越南新任总理阮春福也将俄罗斯作为其外交秀的首访国家。
几乎所有国家都“脚踩两只船”。它们都希望通过与中国保持建设性关系获得经济好处，在全球性危机风险尚未解除的情况下，它们都对中国有较强的经济依赖。但另一方面，它们有的由于直接与中国存在主权、利益冲突，有的由于担心中国的政治演变及扩张主义可能，因此，骨子里都对华保持戒慎恐惧和警惕防范的心态，并逐渐表现于实际的外交与安全政策中。
总体上，中国的周边外交和安全态势非常不妙，在条件具备情况下，几乎所有国家都做好了准备与中国为敌。
基于上述背景，对中国来说，在竞选总统期间对华作出和解姿态的菲律宾新任总统，无疑就是那根“稻草”。对其全力展开外交攻势，寻求打破周边外交僵局，必定成为当前中国政府优先的外交选择。中国驻菲律宾大使赵鉴华在与杜特尔特的会见后表示，他与菲侯任总统进行了一次“非常好的对话”，中方盼望着与他和他的团队展开合作，殷切之情溢于言表。
尽管杜特尔特确实是中国的一个重要契机，一个意外惊喜，不过现在就对此乐观言之过早。
这主要是因为，杜特尔特的对华务实言论是在他竞选期间提出的，在中菲关系恶化对两国经贸带来负面影响进而加剧了民众的民生困难的情况下，杜特尔特的对华言论策略性成分较多，以此争取选民支持。但在实际执政后，它所要面对的局面比单一的选举要复杂得多，这其中包括军方、议会以及职业官员和学者、民众中的对华强硬派不会随着选举消失，在国家利益驱使下，杜特尔特的政策选择会随之变化。
另一方面，目前正在形成中的对菲有利的外交和安全格局，是在现任的阿基诺政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促成的。菲美、菲日、菲越军事和安全关系获得突飞猛进发展，针对中国的统一战线对菲实现外交目标的促进意义，都是杜特尔特新政府无法回避和忽视的。
更重要的是，举行与中国的双边对话，而不是依托更强大的联盟与中国进行复杂的博弈，客观上确实对小国不利，这是阿基诺政府理性选择的结果，杜特尔特最终也将意识到通过国际联合在对华主权之争中占据比较优势的重要性。
事实上，在获知当选总统后，杜特尔特的对华表态已发生了某些微妙变化。尽管他目前仍在坚持选举策略语言，将直接对话作为选项，但那是在所有的多边努力都无效并可能将菲逼入绝境的情况下——而在对华统一战线渐趋成型的情况下，它出现的几率极小。也许中方真正可以期待的是，菲律宾新政府将实行更加平衡的外交政策，而不是选择一边倒。
但即使是为了促使菲律宾新政府朝着这个目标前进，中国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将是高昂的，它们包括经贸好处以及在领土主权争端中具实质性的让步，而这些将是令人头痛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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