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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5 March 2014

维族人为什么绝望

昆明站血案的原因是什么?毛左们告诉我们说,是因为27年前下台、25年前去世的胡耀邦拨乱反正、放弃阶级斗争、放弃民族镇压;五毛党告诉我们说,是因为美国媒体不按中国的恐怖主义定性来报道(很像宗棠老儿的逻辑:周老虎的贪腐都是海外媒体造成的)。
10.28 金水桥爆炸,维族一家慷慨赴死。3.01昆明站砍杀,五名刀客不是逃跑而是冲向武警,15秒内倒在同一把枪下。他们为什么如此绝望、如此亡命?新疆有个 60后“专家”言不及义,梳理出好多历史、文化、宗教、地缘政治、甚至文革派性的因素(见《关于新疆你究竟知道多少?》),但唯独漏了一点:在西部大开发 的旗帜下,在“新疆是全国人民的新疆”的口号声中,内地汉族在新疆的殖民。
中国内地和新疆统属关系的历史并不长。在古代,那块土地上的民族生生灭灭,迁徙流转,你来我往,和内地汉族政权通商、冲突、和亲、藩属,以及因战乱或迁徙 而不再来往。至今人们也不知道,一度繁荣的楼兰古国,何以突然湮灭——可见古代民族之间的疏远。近代内地与新疆相对稳定的关系始于左宗棠西征,他赶走了沙 俄军队,开拓了大清国的新边疆。民国时代,新疆在军阀手中,军阀与中央政府,军阀与地方民族首领之间都关系松散。中共曾因此打算割据新疆,建立与苏联的通 道,遂有陈昌浩-徐向前的西路军之败。
中共建政后,搞民族自治,这是《共同纲领》中早已承诺的。但在表面文章背后,根本的一点和旧中国没有两样,统治新疆的是汉族军阀——在南泥湾种鸦片的王胡 子。当时汉族在新疆是绝对少数,与中共又有西路军之恨,外部还有前苏联的觊觎,王胡子铁腕治疆,用阶级斗争打击分离主义势力,同时开始以生产建设兵团的形 式向新疆殖民。但从观念上说,兵团仍是自给自足的准军事组织,屯垦戍边,不担负对内镇压任务。它是计划单列的国中之国,与新疆当地的社会经济活动有所区 隔。新疆是中国面积最大的省,人口稀少,以当时的生产形态,兵团占据的耕地、草场,不影响当地百姓。
所以总结中共头17年的治疆,要记住3条:1.不掠夺资源(因无力勘探开发),2.搞阶级斗争但不搞民族压迫(汉人太少且大都在兵团),3.“全国一盘 棋”的普遍贫困。在王胡子的铁腕背后,是汉族的绝对少数,是守住新边疆的戒备心态,而不是进取、掠夺和制造事端然后镇压。
到改革开放和西部大开发时,情形为之一变。社会主义没有了,中国特色来了,市场上资本和权力说了算。于是新疆的资源被汉人资本和汉人掌握的专制权力攫取, 内地汉人随着汉人资本提供的工作机会涌入新疆,现在汉人占总人口的比例已高达40%,而维族人则被留在了贫困中而且日益边缘化。大多数汉人的公司都不愿雇 佣汉话都说不利索的维族人,学校里不再教维语,政府机关不再发维语文件,大大小小公务员的位置都被汉语为母语的汉族竞争者霸占,维族干部也渐渐当不了一把 手,被异族统治的感觉成了维族的共同心态。维族人背井离乡去外地打工,也备受歧视,不得不抱团。
最坏的情形是后来的“新疆王”王乐泉,以治疆之权谋私,呼朋引类,把他的山东亲朋好友的公司招到新疆,批地,盖楼,开矿,拿项目。赚了钱、收了贿不算,还 指使武警寻衅-镇压,然后向中央谎报夸大所谓“三种势力”,以获得更无节制的镇压之权,形成维稳部门的既得利益,形成中央政策的镇压定式,形成专制主义、 大汉族主义的“爱国”舆论,以掩盖他的谋私。所谓“三种势力”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镇压出来的。
如果你是新疆的维族,如果你把你的生活状况与新疆是一独立国家相比,你会得出什么结论?作为一个个体你可以进城出国,寻求更好的生活,但作为一个1250 万人的民族,他们无法从这块土地上连根拔起。和所有的文化、宗教、历史和地缘政治的影响相比,现实中被剥夺的经济利益和社会权利,被无情镇压的生活状况, 才是把维族人逼上恐怖主义绝路的根本原因。
我们反对任何理由、任何形式的、以平民为目标的恐怖主义。但这个反对不仅仅是谴责、表态,更不是威胁报复的民族主义狂热和拥护专制主义的镇压,要釜底抽薪就必须认识它的成因,缓和维族人的绝望,这才是一种普世情怀。
30年来我们的经济制度演变得太快,而我们的政治制度和社会治理进步得太慢。每个人都呼唤公平正义,但每个人心中又都有专制+公有制种下的毒素:你的就是 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所以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不同的公平正义,最后只能靠毫无公平可言的王乐泉式的专制恶政来解决。被专制压垮的一方,只剩下绝望。
在同一国家内部(而不是在谁都没有管辖权的国际争端中)出现恐怖主义,是专制国家(和新转型国家)特有的现象,中国的新疆,俄罗斯的车臣,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没有大家都承认的普世的公平正义,没有不可侵犯的人身和财产权利,以及建基于其上的民主法制。
如果在民主体制下,新疆的冲突会如何解决呢?2条:住民自决和高度自治。住民包括生活在新疆的所有人,由他们选出的代表立法和行政,建立对所有人公平的制 度,同时照顾弱势民族、弱势群体,不让他们陷入绝望,因为那样对整个社会、整个国家,代价太高了。专制统治者不care 这个代价,他们反而会利用这个代价凝聚对专制制度的支持,反正他们永远也不需要到售票窗口来买票。但是,你我平头百姓,可能像那令人痛心的29位牺牲者一 样,付出生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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