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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22 August 2011
沈旭暉:港大眾裏尋他--衛奕信坐在哪裏?
沈旭暉:港大眾裏尋他--衛奕信坐在哪裏?
【咫尺地球】香港大學舉行建校百周年紀念慶典,邀請了副總理李克強當主禮嘉賓。不談港大當日的安排,單看李克強的演說,效果原是不俗的。但當天其實還有另一位主禮嘉賓﹕前港督衛奕信勛爵,從他在典禮的待遇, 我們卻不得不若有所思。
衛奕信是前港督當中貨真價實的中國通,不但曾在北京工作、在香港大學學習普通話,還持有英國倫敦大學亞非學院的現代歷史博士學位,以1924-1928年的英國與國民黨關係為博士論文題目。假如他沒有從政,在學術界也會獲充分肯定,例如他早在1970年代擔任最具國際認受的以中國研究為對象的學術期刊《China Quarterly》主編,這是學界可遇不可求的榮譽。
在英國精英圈子中,衛奕信形象軟弱,因為他較能從中國角度思考問題,主張盡力與中方溝通,結果被鷹派排擠,被同僚揶揄向北京叩頭。在他擔任港督期間,不少實權握於布政司霍德手中,後者與英國軍方及其他相關機構關係密切,加上馬卓安對他不信任,中方也不可能充分合作,令他成為內外交迫的跛腳鴨。後來換了彭定康出任末代港督,把衛奕信的政策全盤更改,香港過渡期的中英爭拗倍增,那時候,中方不少人都懷念他。
根據香港大學的官方新聞稿,這次的百周年慶祝典禮「由港大校監曾蔭權博士主持,國務院副總理李克強及蘇格蘭阿伯丁大學校監衛奕信勳爵將親臨港大,擔任典禮的主禮嘉賓,並發表演說」。但觀乎當天台上嘉賓席的安排,只能看見李克強端坐正中,而眾裏尋他,卻極難找到衛奕信。
按大學傳統,典禮居中的必屬主家席。假如這是畢業禮,那椅子是屬於有法定身分的大學校監,即曾蔭權,從來沒有條例規定,任何比曾蔭權級別高的國家領導人出現,會自動成為「太上校監」。李克強是國家重要領導人,當天卻是客人,這主客之分,對訓練嚴謹的公關來說,不可能不清楚。
主客不分 李克強成「太上校監」
後來港大發言人表示,當天並非畢業禮,所以校監椅就不再/不止是校監椅,正如香港大學不再/不止是香港大學,就可以給嘉賓坐。姑且不談嘉賓應否端坐正中,以上解釋,更不合禮﹕既然李克強和衛奕信兩人是僅有的主禮嘉賓,被港大官方並列,根據一般程序,二人座位必然連在一起,就是略有主次之分,也不應相距萬丈。但觀乎當天照片,李克強端坐正中,身旁是正副校監,第一行有校長等高層,而衛奕信的座位,被放在第二行最左邊的角落。在一般聚焦中央的群照,例如新華社發放的標準照,絕對找不到衛奕信的身影。
同樣堪玩味的是衛奕信當天的官方身分是「蘇格蘭阿伯丁大學校監」,完全不提他是前港督。這本來沒有什麼,但根據一般大學做法,嘉賓曾擔任的重要行政職位,多會被同時列舉。衛奕信在2006年獲頒港大名譽博士學位時,他的官方身分也是「蘇格蘭阿伯丁大學校監、曾任香港總督」。
刻意安排 不與前港督平起平坐
上述安排要傳遞的信息十分明顯﹕按李克強的「級別」,不應與衛奕信平起平坐。
這樣的安排,完全違背學術傳統,或起碼是國際級大學的傳統。學術典禮的參加者身穿禮服,不是純粹的形式主義,這除了表示莊重,也表示典禮只論學術身分,有自己的秩序,象徵大學捍衛核心價值、排拒政治影響。無論是誰,在典禮內,都應按學術身分在合適的位置出現,適人適所。在大學protocol,沒有一個級別是「國家領導人」。
例如在牛津大學,校監是彭定康,要是首相在典禮出現,他的身分要麼是家長,那就應和其他家長一起坐在台下;要麼是獲頒名譽學位,那就應和其他獲頒名譽學位的嘉賓坐在一起;要麼是主禮嘉賓,那就應在主家陪同下,和其他主禮嘉賓坐在一起;除非政府修例,規定首相兼任太上校監,那才可單獨居中。
獲頒名譽學位的人、共同主禮的人,就算一個是總統、一個是小販,在典禮都應平起平坐;假如首相修讀課程,他也要與九十後一起做group presentation。假如校方認為李克強和衛奕信不屬同級別,就不應邀請他們同時主禮;邀請了;就不可能把他們按現實政治的級別處理。這是公關,或起碼是符合國際慣例的公關的基本常識。
國際大學欠公關常識 學者難受
這些問題也許十分枝節,不為一般人所關心,在愛國人士眼中,又是一小撮別有用心的人在生事。但對一般學者而言,這是十分難受的。大學與政府的聯繫是客觀現實,邀請國家領導人主禮的做法古今中外皆有,但須知大學同時是捍衛社會核心價值的最後壁壘,必須保留自己的堅持,這才是社會對一所「在中國國土上的國際大學」的盼望。
on 香港雜評: http://commentshk.blogspot.com/2011/08/blog-post_2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