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 / 上報 20231222
最近幾年，台灣社會，尤其是台灣的年輕族群，與我十年前在台灣的時候相比，發生了微妙的，但也是深刻的變化。其中一點，就是我現在發現，在台灣的年輕人中，不少人在使用「抖音」和「小紅書」。
不了解情況的人，可能對台灣年輕族群居然熱衷於「抖音」和「小紅書」無法理解，在他們看來，那是各個國家正在積極致力於警惕的中共大外宣平台，美國和歐洲一些國家正在熱烈討論對TikTok的禁令，遑論「抖音」和「小紅書」！當然，台灣的年輕族群，對於為什麼要警惕「抖音」和「小紅書」，恐怕也無法理解，他們會覺得那上面的內容無關政治，無非吃吃喝喝，跳跳科目三，這有什麼危害嗎？值得大驚小怪嗎？這是他們不喜歡民進黨，比較喜歡柯文哲的原因之一。
「抖音」和「小紅書」對一個社會有危害嗎？當然有。 「抖音」和「小紅書」就是所謂「洗腦」的典型範例。
所謂「洗腦」就是這樣：它表面上看上去童叟無欺，只是搞笑，只是一般老百姓的生活的點點滴滴，甚至是有益身心的「心靈雞湯」，以及耽美的各種圖片，那可是一種精神上的審美享受。但是，你仔細想想，在「抖音」和「小紅書」上呈現出來的中國，竟然充滿了小清新，充滿了生活的樂趣，充滿了戲謔和搞笑，充滿了美和健康。這裡，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不是說這些生活的面向不存在，也不是說中國到處都是苦難和悲傷。當然不是。「抖音」和「小紅書」上的中國並不是假的，至少絕大多數也都是真實的生活。中國的社會當然也有很多正面的形象，很多人在努力創造和尋找生活的美好。那麼，問題在哪裡呢？
問題在於：那不是全部的，真正的中國。在中國，除了「抖音」和「小紅書」上呈現出來的青春和快樂之外，還有很多負面的東西，例如排外的民族主義情緒，例如社會的戾氣帶來的人與人之間的衝突，例如生活的貧困和無意義，例如年輕人的絕望乃至於「躺平」，例如一提到「收回台灣」就彌漫開的殺戮言論。後者這些，也是中國，但是，「抖音」和「小紅書」就不會呈現出來了，因為這些，是無法通過中共設置在後台的言論審查機制的。
「抖音」和「小紅書」沒有太多虛假的東西，它的問題是，它只給你選擇之後的信息，它只讓你看到它想讓你看到的中國。（本報資料照片）
這樣一來，通過「抖音」和「小紅書」，台灣的年輕人會對中國慢慢產生有一個偏差的，錯誤的認知，那就是：這個社會並不是那麼有問題，那裡的生活還是很正面的。
只要你這麼想了， 你就是被「洗腦」了。
「抖音」和「小紅書」沒有太多虛假的東西，它的問題不是造假和欺騙，他的問題是，它只給你選擇之後的信息，它只讓你看到它想讓你看到的中國。久而久之，你對中國的好感會增加，你對中國的邪惡的政治制度，對那個社會存在的很多嚴重的社會問題，就會慢慢被稀釋掉。你會慢慢覺得，這不就是我們周圍的世界嗎？跟這樣的國家和社會融合在一起，兩岸一家親，有什麼不好的嗎？而嚴重的問題就產生了：面對一個每天都在想著吞併你的極權主義政權，你的警惕心會一點點地流失掉。你對任何「抗共保台」這樣的主張，甚至會感到反感，儘管不管從歷史上還是從現實政治的角度看，那其實都是正確的主張。
只要面對中國的心態，開始慢慢有了這樣的變化，你就是被「洗腦」了。可怕的是，你還不會知道。不僅不知道，你還對讓你知道的人反感。在「抖音」和「小紅書」潛移默化的影響下，你的「三觀」其實已經被扭曲了。
這就是我們為什麼要警惕「抖音」和「小紅書」的原因。
我有一句話，在台灣的大學校園裡說了十幾年了，但我還是要不厭其煩地再說一遍：自由的得來都是轟轟烈烈的，而自由的失去都是不知不覺的。
你，願意仔細想想這句話是否有道理嗎？
※作者成長於80年代的北京，1987年考入北京大學後即從事學運，參與和組織了1989年民主運動，後為此兩次坐牢達6年多時間。1998年被流放到美國，得以進入哈佛大學10年，先後得到東亞系碩士和歷史系博士學位。現在擔任「對話中國」智庫所長。政治上的溫和堅定的反對派，思想上的理想主義者，生活中的資深閱讀者。出版有政治評論和詩歌散文等書籍20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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