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FA评论 | 何清涟：中国地方债：爆表刚开始

最近，昆明市两家城市投资公司债务会议纪要泄露，武汉市财政局向武汉市财政局、武汉长江资产经营管理有限公司5月26日在《长江日报》发布整版债务催收联合公告，要求259家企业、单位偿还截至2018年未偿还总额逾一亿人民币的欠款，中国地方债务爆表在即，这两单算是警报。

中国地方债总额知多少？

中国地方政府的债务，国际金融机构与中国政府的估算有差别。这里仅举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今年2月份的估计：中国地方融资平台的债务总额暴涨，已从去年的57万亿增加至66万亿元人民币，约9.5万亿美元，占中国这个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一半。此后路透社等国际财经媒体多引用此数据，并称还在持续增长当中。据中国公开信息，中国大部分省份目前都是债务累累，财政收入处于负增长状态。

中国官方数据，截至2022年11月，全国地方债务余额为35万亿（截至2022年11月）；中央政府债务余额累计为23.3万亿（内债+外债，截至2021年底），所以全国的显性债务余额为58.3万亿。

——这里必须解释，债务余额=总负债-已偿付部分。中国地方政府借新债还旧债，是种帐面上的数字游戏，这些数字还只是明面债务，不包括隐性债务。如果包括隐性债务，远高于此数。

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在全国基础设施项目融资方面具有关键作用，也是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之一。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已经成为中国金融系统的“黑洞”，它被用来填补地方政府的收入与开支的缺口，地方财政紧张可能直接影响着北京为今年制定的温和的5%经济增长目标。地方政府没有财政盈余，“无法偿还所欠债务”，许多地方融资平台都会崩溃，面临信用违约问题。

地方债——罗马城不是一天筑成的

不过，中国的地方债黑洞，是经年累月形成的，以下仅以武汉与云南的地方债历史为例。

在互联网上可以搜索到一组专题文章《债务压城：大武汉蝶变之痛》http://hb.sina.com.cn/zt/WHdebt/index.shtml，乍看会以为是说今天正在发生之事，但细看，就会发现这组专题文章发表于2012年——距今整整11年。这组文章谈了三个大问题：

一、武汉债务规模究竟有多大？截至2012年6月30日，武汉政府债务余额为2037.05亿元。二、武汉一级投融资平台最大的3家为武汉城投、武汉地产集团和武汉地铁集团，都是政府开办的公司；三、武汉地方政府主要依靠的融资方式是来自国有银行的贷款，这类融资约占总债务的86%。有多危险？该文引“审计界资深人士”的评论：地方政府债务已经离开可控的范围；呈快速扩张之势的地方政府债务，像悬在中国头顶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把梦魇带入现实。大规模建城背后潜伏的风险已成为宏观经济运行的最大挑战。政府依靠土地收入还债，是饮鸩止渴，且恶果已现。未来如何持续发展，政府还要在相关改革层面做出更多实质性努力。

再看云南省，该省早在2011年就深陷债务泥潭无法拔足。为了修建公路，2006年5月28日，云南省政府成立一家政府独资企业 “云南省公路开发投资有限公司”（简称“滇公路”），注册资本50亿元。此后数年中，在云南省基础设施公路建设中，滇公路出力国有银行出钱，一是地方政府的儿子，一是中央政府的儿子，加上交通和铁路一直是银行争抢的贷款大户。有未来的收费权做质押，有政府和铁道部的信誉做担保，交通运输厅和铁道部一直被视为优质客户，不但贷款容易，而且较基准利率均有下浮，很多执行的都是固定利率贷款，国有“两兄弟”合作愉快。

但是花无百日红，四年以后，也就是2010年上半年，滇公路公司资产总额为1314亿元，负债1015亿元，资产负债率达到了77.24%。滇公路总经理姜志刚在2010年上半年经济活动分析会议上坦承，“公司资金周转将可能断裂，无力偿还银行贷款本息，进而可能对银行造成坏账损失，形成金融风险”，会后即向建行、国开行、工行等十几家债权银行发出了“即日起，只付息不还本”的公函。云南省此时方才想到，云南地处崇山峻岭，无论是修路架桥，想收回成本几乎无可能。云南省政府在滇公路与国有银行两家“政府公司”之间，扮演“第三方角色”进行调节，要求滇公路撤回上述公函，并做出增资、垫款、补贴等承诺，以帮助该公司暂渡难关，但风险并未消除。

滇公路还本付息风波，引发了对政府性债务风险的质疑。据中国国家审计署2010年度审计报告显示，截至2010年底，除54个县级政府没有政府性债务外，全国省、市、县三级地方政府性债务余额共计107174.91亿元。在这笔巨额债务中，究竟暗藏了多少风险，目前尚无权威数据。其他各省情况大致差不多，从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波及世界开始，中国政府于2009年投入5万亿救市，各地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成了基建狂魔，由此积累下巨额地方债，其间数次清理，剪不断，理还乱，谁都知道这头灰犀牛的存在，谁也没办法请走这尊巨兽。

自制定心丸不管用

中国政府是否知道地方债危机？当然知道。

今年2月16日，新浪财经登了一篇《31省地方政府债务全景扫描：谁多谁少谁压力大》，对2022年地方显性债务存量、付息情况和投向做全面梳理，结果如下：1、2022年中国地方政府债余额高达35万亿人民币，创历史记录，全年利息支出首度突破1万亿人民币；

2、债务规模排前五的省份为广东（25082.3亿元）、山东（23588.0亿元）、江苏（20694.1亿元）、浙江（20168.8亿元）和四川（17705.4亿元）。经济不发达地区债务总额低，是因为这些省区举债能力差。

3、该文计算的27个省份中，有23个省份的债务率高于100%警戒线，其中，天津高达295.7%，吉林、云南、辽宁、贵州、福建、重庆、青海债务率超过150%，显示地方债务形势与财力不匹配；

4、地方债还本资金主要来自于再融资，“借新还旧”较为普遍，因而付息支出对地方财政的压力相对更大。

该文的结论是：截至2022年末，地方政府负债率为29.1%，加上中央政府国债之后，政府负债率合计50.1%，低于国际通行警戒值，政府债务与经济增长较风险总体可控——考虑到国内舆论环境，作者这一结论可以理解，因为风险是否过大，有专业知识的人看文中16张图表与相关数据就可得出结论。

此文发表三个半月之后，因地方政府财力不足，面临收入压力、支出刚性和举债收紧的三重困难，武汉与云南相继上演本文开头所言戏剧。

（续篇：《世间再无张居正：回望朱镕基清理三角债》）

 

（文章只代表特约评论员个人的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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