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君朔 / 思想坦克 2023 年 5 月 29 日
中共經濟在四月的相關數據公布後，各項難看的數字讓各路媒體、評論家紛紛開始發出警訊。其中最引人矚目的當然是觀察角度最廣、通觀政治、經濟、金融和產業的資產管理公司洛克菲勒國際的主席Ruchir Sharma。他在《金融時報》5月21日的專欄一開頭就毫不客氣地說「中共經濟有些地方已經腐爛，但別期望華爾街的分析師會告訴你全部真相」。他接著提醒一些金融界站在銷售方（sellside）經濟學家，還是沒修正對中共年度經濟成長的預測，有些甚至還喊到5%以上。
專家對今年中共經濟表現完全不樂觀
這種期望會有解封行情的樂觀預估都是基於消費會大量增長的前提上。但是從Ruchir Sharma所看到的中共企業發布的數據報告來看，這根本沒有發生。他認為如果中共經濟今年成長率有5% ，那麼根據過去的歷史趨勢，公司營收成長會超過8%，但第一季中共企業營收的成長率僅有區區1.5%。
另外在28個行業分類中，公司營收成長落後於GDP成長幅度的，竟高達20 個。從汽車、電器這些最受歡迎的耐久消費品來看，營收都是很差，也影響到消費性商品公司的利潤，而消費性商品公司的利潤，通常和GDP成長率連動關係很大，可是消費用品企業的利潤第一季是呈現負成長。
再者摩根史坦利資本市場指數（MSCI）的中共股市指數，第一季從一月高峰下跌了15%，和消費者行為有關的企業，股價跌得更慘，達到25%。再從另一個角度來觀察，如果有報復性消費，那麼進口也會增加，但四月中共的進口數據一樣減少了8%。不只是進口，中共四月的零售數據和工業生產值都低於預期，只是硬被解釋成是因為反映了季節性調整。
同時中共的信貸增長也在放緩，四月只有增加1030億美金，這是預期值的一半。之所以會如此的最可能解釋是過去十年中，中共消費者的債務利息負擔已經翻了一倍，佔可支配所得的三成，這比例是美國的三倍之多。最後一個嚴重影響消費的因素是四月正式突破百分之二十的青年失業率，在今年預計將有1158萬創紀錄的畢業生投入就業市場下，這數字恐怕還是持續惡化。
Niall Ferguson也適時捕上一刀
不光是橫跨投資銀行和政經評論的Ruchir Sharma，當代最知名公共歷史學家之一的Niall Ferguson在彭博的專欄也提供了其他的數據來提醒讀者大事不妙，四月中共的出口數據和三月比下滑了6.4%。中共內部的財新民營企業製造業採購經理人指數從三月的50下滑到四月的49.5。中共官方的製造業出口指數從三月的50.4劇烈下滑到四月的47.6。
這些讓人心驚的數據當然還反映到經濟的其他部門上，Ferguson接著引用了上海交通大學編制的製造業繁榮領先指數，該指數從二月的26.1上升到三月的35.9（這指數如果超過50，表示該月表現優於歷史平均值，低於50，則是比歷史平均差），另外一個該指數延伸的薪資指數也從二月的16.5上升到三月的29。雖編制這些指數的交大對於之後的數據會持續變好感到極度樂觀，但從2、3月的數據均遠遜了歷史平均值便知道經濟情況有多糟！Ferguson還注意到了中共社會持續惡化的不平等問題，他提醒根據中共國家國家統計局的數據，去年民間部門最高平均薪資是民間部門平均最低薪資的2.91倍，2019年這數據只有2.26！
當然最值得關注的部門是佔了中共整體經濟在20-30%的房地產和相關部門，四月的新房銷售面積和去年同期相比下跌了11.8%，比三月3.5%的跌幅更為嚴重。這對非常依靠賣地給開發商來支應財政支出的不少地方政府來說是很嚴重的打擊。繼貴州之後，連雲南的省會昆明市政府下轄的基礎建設投資公司也傳發生有內部專家對持續惡化的財務裝況會導致違約做出的警告外洩到社交媒體上，逼得市政府只好出來呼籲大眾不要理會「謠言」。
中共的物價已長期停滯
另一個更能顯示出和世界經濟大勢背道而馳的是中共的物價看來已陷入長期停滯（protracted disinflation）之勢。四月消費者物價指數漲幅只有0.1%，距離通縮只有一步之遙。儘管國家統計局的發言人付凌暉鄭重否認中共經濟出現通縮，但《日經亞洲》引用中共的研究機構Wind資訊的資料發現，四月在吉林、山西、遼寧、貴州、安徽、河南還有上海的消費者物價指數都已經出現負成長。
上述種種讓人搖頭的經濟數據自然開始反映在金融市場的行情，代表經濟前景的長期利率－10年期政府公債利率跌到了2.69%，這是自去年11月還沒解封前的低點，這個數值也非常接近史上的最低點，2002年6月的2.35%。低利率自然影響到人民幣的匯率，在5月17日人民幣兌美金再度跨越1比7的心理關卡。次日中共有人行官員身為成員的外匯委員會馬上開會如何討論抑制匯率的波動，但監管單位這樣的高調表態並無法止住人民幣的跌勢，上週五在岸人民幣兌美元的匯率續跌來到了1比7.07。
這樣的不確定性讓美國和其他外資開始加速遠離中共股市，在美中衝突帶來的地緣政治緊張和經濟制裁陰影烏雲已經籠罩之下，主要是國內投資人進行交易的上海股市從去年年底只上漲了4%，外資可自由來去的香港股市恆生指數和去年年底比竟然是下跌了5%。而主要是美國玩家交易的那斯達克金龍中國指數從去年年底到現在已經下跌了10%！
面對經濟困局，習近平則祭出《反問諜法》來威嚇眾人
從上面各個經濟、金融面向的快速瀏覽便可看出，今年的中共政經情勢會處在一種很高壓嚴峻的形勢，一向只會以更多的專權來暫時解決問題的習近平面對經濟不斷下滑所設想出的解方竟然不是靠推出改革措施來提振信心，而是推出更讓外商、投資人膽寒的《反間諜法》，試圖堵住不利中共資訊外流的管道來掩蓋Ruchir Sharma眼中「已經發爛的中共經濟」。
對此《華爾街日報》的報導引用了一位在諮詢公司Teneo的營運總監Gabriel Wildau的看法，提醒要蒐集資料若要寫一份支持美中經濟脫鉤或是對中共指標性企業提出負面批評的同業最好在境外做這些事，在中共境內做這些會為視為有敵意。此外，長期被金融業當作重要資訊來源的中共境內Wind資料庫現在開始限制境外使用者取得某些資訊，這讓對中共目前實際經濟狀況要做出客觀評估更加困難。
因此可以預期今年下半年中共的主要心力將會在處理內部接連爆發的政經難題，對外主要是表現強硬的姿態震懾住周邊國家就好，不會有餘力真正發起嚴重的武力衝突甚至侵略。除非是各種難題匯聚之下，爆發了性質如黑天鵝的全國性抗議事件威脅到中共政權的生存才會可能讓習近平狗急跳牆決定鋌而走險在印太的某個區域挑起武裝衝突或是侵略。
但這不代表美國、台灣便可以高枕無憂，也許是出於擔心中共內部有問題更有動機挑起衝突，拜登政府在間諜氣球事件逐漸淡出公眾視野後，現在開始恢復雙方高官的面對面接觸，中共的商務部長汪文濤上周在美已經和美國的商務部長雷蒙多會面，還會和貿易代表戴琦會面。接下來雷蒙多、財政部長葉倫都有可能赴中訪問。
拜登除了談判沒有相關制裁行動
在汪和雷蒙多的會談中，雷蒙多對汪提出中共各種經商環境和不良經貿政策的憂慮，這樣做的大方向是對的，但拜登政府似乎不願意正視川普政府進行的貿易談判中得到的痛苦經驗：中共一直敢報復、毀約、指鹿為馬，是在川普政府強硬的貿易代表萊特希澤在川普支持下步步進逼才終於不情願讓步的。拜登政府還是希望和這個極權政府靠溝通解決問題、化解衝突，但這樣的作法有沒用光從拜登剛上任時得到兩黨一致好評的貿易代表戴琦都幾乎是神隱（和川普時代在2018-2019在佔盡版面的萊特希澤形成強烈對比）就可看出端倪。
所以拜登政府其實應該要軟中帶硬，趁中共經濟只會一路下滑時趁雙方談判的機會祭出嚴重的最後警告，要中共限期校正其各種劣行，否則類似去年十月一樣全面性的晶片制裁就會不留情的落下，同時美軍和盟邦也準備好應對萬一中共被制裁惱羞成怒想惹事，只有這樣才會真的將世界帶往一個較好的方向，而不是靠在幾場高峰會後的公報中數落中共幾句天下就會從此太平，這樣說絕非是出於黨同伐異的立場去刻意批評拜登，從中共最近一連串針對外國公司的刻意報復行為就知道，和幾乎不需要被究責貪婪、狠毒獨裁者打交道用好好談是沒有用的，但現在正是拜登政府一改做法的最好機會。
作者有個雲霄飛車式的人生，曾很輕鬆的進了不太好進的美國學校博士班，以為自己會是華文社會科學界的明日之星，又因為一個烏龍，更「輕鬆」的被踢出來，開始闖盪亞洲江湖，到處求人下單，到目前為止的心得是「我32歲以前到底活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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