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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4 February 2023

《新疆:被中共支配的七十年》新書發表會速記

《新疆:被中共支配的七十年》電子書連結 https://readmoo.com/book/210260407000101

1.作者認為,新疆問題是不是種族滅絕?
*熊倉潤:歐美大致上都同意中國在新疆做的事情是種族滅絕,尤其是結紮手術。另外一個是文化的種族滅絕,例如漢語教育,同化政治。但種族滅絕這個字能不能概括新疆問題的全貌?有一個作法是漢人公務員當少數民族的親戚(結對認親),這也是一個嚴重的人權問題。

種族滅絕這個詞是從希特勒迫害猶太人來的,中共在新疆做的跟希特勒一樣嗎?中共的作法是想讓維吾爾族融入漢族。所以我想釐清一些概念,這兩者當然都很痛苦,但中國的作法不太像傳統的種族滅絕,我稱中國的作法是2.0版本的種族滅絕。相比希特勒的作法,中國在做的是有中國特色的種族滅絕

*矢板明夫:我的看法比較類似熊倉教授。我每年回去新疆採訪都會發現很大的變化,但我寫稿從來沒用過「種族滅絕」這個詞。真正把新疆問題做大是川普政權的後期,彭斯做了一個演講提到新疆問題。新疆的維吾爾族是非常重要的,但當時那個時候在國際社會根本不受重視,相較之下當時國際社會比較重視的是西藏問題,因為達賴喇嘛到處去受訪。新疆問題受到重視,跟中美對立、國際上的新冷戰很有關係。

把很多新疆問題用很誇張的語言表現出來,說這是種族滅絕,想到德國對猶太人的屠殺,這樣的語言比較容易被理解,但這不是正確的。新疆問題是對他們的生活方式的一種壓迫。香港問題,大量年輕人被抓,香港原有的廣東話也不能用了,而香港人跟漢族同屬漢族,中國統治香港跟新疆的手段在某些地方是比較類似的。所以應該把這個問題歸於一黨獨裁的問題。

第二個是中華文化、中華思想,認為漢族高高在上的這個想法,認為漢族的文化,儒教文化是金字塔頂峰,剩下的文化都低我們一等。你如果好好學漢族文化,我可以讓你進來,甚至也給你一定機會,有時候少數民族被馴服,所以他可以被當作花瓶,可以拿到更好的機會,但大部分的少數民族是沒有這個機會的。漢族歧視少數民族,是自古以來就有,共產黨上台後是無神論者,所以對伊斯蘭教有很大的鎮壓。

改革開放之後,中國蔓延拜金文化,在商業文化下,少數民族往往因為語言不足,人脈少,沒有跟國際社會接觸的渠道,所以跟漢族競爭很不利。所以在經濟上又面臨另外一層剝奪。所以這不只是維吾爾族的問題,是藏族、蒙古族共同的問題。所以今後新疆問題我也不會用種族滅絕來形容,但我同樣覺得新疆問題是跟種族滅絕一樣嚴重的問題。

2.恐怖主義這四個字對新疆是很大的指控,因為這個詞很大一部份是偏向對他們的宗教的控制。當中共用恐怖主義看待新疆,當新疆被跟恐怖主義劃上等號,我們該如何梳理中共對新疆的統治?
*熊倉潤:1980年代有很多抗議行動,1990年代抗議者開始發動無差別攻擊。911事件,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關於製造恐怖分子的結構性因素,對中共來說,是不用去討論的...(對不起這邊我聽不清楚)

*矢板明夫:關於新疆有沒有恐怖份子這件事,我可以肯定是有很多的,我2011去新疆採訪時,我去採訪過襲擊剛發生的地點。在一個烏魯木齊的早市,當時是炸彈炸死很多人,那是當地人去的早市,所以受到恐怖襲擊的基本上都是維吾爾人。如果維吾爾人襲擊漢人,因為一直被壓迫所以邏輯說得通,但很多恐怖襲擊是維吾爾人打維吾爾人。

長期以來,被中共壓抑的環境,年輕人對將來是很絕望的,所以尋找宗教上的救贖,越偏激的思想吸引力越大。另外一個大環境,特別是2000年以後的恐怖襲擊,因為蘇聯解體後,周圍國家獨立,有些人覺得新疆也可以獨立,有一個獨立建國的幻想。911事件也受到這方面影響,參加聖戰,透過阿富汗傳到新疆地區之後,也受到很多影響。所以中共採取高壓政策,不管年輕人是不是恐怖分子,只要你有宗教上的,例如不吃豬肉,都可以視為宗教過激行為把你關入集中營。

這造成越來越強的對抗性,這種邏輯之下,中共用高壓手段,現在看起來控制住了,但這種控制需要巨大的社會成本,所以一旦鬆開,反作用力也很大。所以中國的新疆是一個非常不定時炸彈,不停在積蓄能量。一旦暴發出來就是非常不幸的事情。

3.關於新疆維吾爾人跟當地漢人的關係,如何變化與發展?
*熊倉潤:我的書裡面有提到,序言有提到,1944年東突厥斯坦共和國成立時,在現在的新疆伊寧,當地民眾怎麼聯合起來,他們對抗中國對抗漢人,這個目標...所以從這裡可以看出,當地社會對漢人有很大的反感。就像書第一章寫的,1949年有一些當地民族抵抗解放軍,但殘酷鎮壓下大多屈服了。後來來看,當地民族對蘇聯比較有親切感。所以維吾爾人對中共也保有一定程度的好感,這是1949年左右的維吾爾人跟漢人的關係。1950年代,漢人移民越來越多,漢人移民跟當地民族的摩擦也增加了,新疆兵團也成立了,貧富差距也擴大。新疆的自然資源很豐富,但開發的都是漢人。

*矢板明夫:我連續七年去新疆,到處都是建設工地,就是經濟很活絡的感覺。中共政府投了很多錢,建設很多,但我注意到一個細節,我第一次去的時候,區委書記王樂泉被稱為新疆王,他是山東人,當地很多汽車牌照是山東來的,開車過來要好幾千公里,他們發包了很多山東的建設公司來建設,換句話說新疆人沒有拿到好處。當時新疆就有恐怖襲擊了,所以汽車到哪裡都會被查得很乾淨,但山東的汽車就不用查,因為是區委書記直系的,是貴族車輛。王樂泉下台,書記換成張春賢,是河南人,當地的車又變成河南的車了。我在烏魯木齊看到,補習班寫著考北大清華,但補習班旁邊聽的都是豪車,但走下來的小孩全部是漢族,但路邊幫你擦皮鞋的小男孩都是維族。

4.日本學界、日本社會、日本政界如何看待新疆問題?
*熊倉潤:日本學界研究新疆,主要集中在歷史,宗教文化上,這類題目比較多。到2016年左右,現在已經沒辦法了(主持人補充:看書就會知道為什麼作者說現在沒辦法了)

*矢板明夫:(日本針對新疆)有些傳統研究,絲綢之路,研究伊斯蘭教的擴展到新疆,但更多涉獵到新疆的還是研究中國政府的,進而研究到新疆。現在日本媒體,提到新疆問題大多是政治角度,但我覺得這有點隔靴搔癢,是漢族主體,很少從新疆人角度看新疆,但也不只是日本這樣,全世界研究新疆都有同樣的問題。

5.作者寫這本書的目的跟寫作初衷?
*熊倉潤:我不是第一次來台灣,2016到2018我在政大東亞所做客座研究,那時候我做的研究是中共統治下的新疆的歷史政治研究,還有中國跟前蘇聯國家的國際關係研究。我在台灣有很多機會常常發表論文或是演講,後來2021年在日本寫這本書,基礎研究都是我在台灣期間做的,所以去年六月我出版這本書之後,一直希望可以在台灣出版,向台灣讀者自己這幾年來的研究成果。(主持人補充:這本書出版後也獲得日本學界肯定)

*矢板明夫:熊倉老師這本書得到2022年度日本的樫山純三賞,這是獎勵對亞洲研究有貢獻的很重要的獎。我個人是2021年拿到這個獎。台灣研究新疆的書還很少,但台灣面臨一個巨大的獨裁政權,很想統治台灣,新疆被統治的狀況是怎樣,對台灣人來說有很重要的參考價值。

6.讀者提問:新疆有一些人事變化,作者怎麼看20大之後中共對於新疆統治的政策轉變?您覺得國際社會對於新疆問題的關注度是否有下降,特別是在台海危機跟俄烏戰爭之後?
*熊倉潤:馬興瑞上台之後,去年三月的一個關於新疆的會議中,他說會繼續做反恐政策。實際上在新疆政治的邏輯上,他還是會繼續做反恐政治,所以我也不太期待未來會有什麼180度的大改變。另外一個問題,我也贊成你的觀點,烏克蘭戰爭開始之後,新疆問題在國際社會關注度越來越下降,日本也有這樣的情況。新疆的問題不會結束那麼快,所以還是需要繼續關注。

*主持人:中共是否已經找到如何回應國際社會對於新疆問題的質疑?

*矢板明夫:中共現在外交是牆頭草,搖擺不定的狀態...新疆現在在避風頭的狀況之下,中共還稍微做了政策調整,馬興瑞可以發展經濟是他的強向,所以中共也期待他在經濟可以做出點樣子。現在維吾爾人的反抗,他們就算現在打仗抗爭,媒體關注度也不高,所以現在是一個僵持的狀況

7.漢文化在中原時期稱霸了幾千年,在西方文化崛起之後突然變成次等文化,這樣的被剝奪感或失落感是不是導致漢文化在尋求再次稱霸的時候更激烈的去打壓其他文化?(TommyChen 提供)
*熊倉潤(矢板明夫代翻譯):不只是漢族歧視維吾爾人,伊斯蘭文化、穆斯林文化對漢文化也有歧視,是雙方互相歧視,所以很難調和。

8.怎麼看東干問題
*熊倉潤:東干人為什麼跑到烏茲別克,是90年代的西北一代的回民,被軍隊迫使逃去前蘇聯中亞境內。東干的歷史問題,我非常有興趣,但現在的漢人跟維吾爾人的民族關係,東干的問題只是一個歷史背景而已

*讀者追問:但漢人把東干人做的壞事都算在維吾爾人頭上

*矢板明夫:漢人對這些歷史基本上都不是很瞭解,漢人對維吾爾人印象不好的部分,多半是小偷特別多,切糕,騙人,打架等等。中國共產黨官員對於西藏跟新疆用的幹部都是同一群人,只要你是少數民族我就要把你壓下去,中共統治並沒有考慮到西藏跟新疆的文化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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