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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29 December 2021

【專訪香港民研】鍾庭耀 X 鍾劍華 守住獨立民調最後淨土

香港民意研究所最後一輪選前民調記招發佈後,選舉日,主席鍾庭耀也在 Twitter 上宣稱「決定渡過無憂無慮的一天」,每小時公佈投票率,自設競猜投票率比賽,不忘囑咐粉絲別期待他回覆;副行政總監鍾劍華那天選擇「躺平」,僅間或留意投票率數字。蔡子強、馬嶽等評論人收山,他繼續評論時事,只因「唔想被恐懼支配我人生」,事實上十一月提名期後,他曾經一時意氣,在會上說不如不做今次選舉民調,「嘥資源」,不過,鍾庭耀則覺得為何不做,在十多分鐘內拍板決定繼續。

在香港歷史中,三十年前,民調因立法會選舉誕生,然而這一次選舉,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樣,沒有每日調查候選人支持度、成本高達八十萬元的滾動民調,沒有票站調查,民研卻仍然企硬,在廉署專員稱民調設投白票選項或違法、《人民日報》、大公報、文匯報的討伐聲浪中,進行了七輪選舉民調。

與 2016 年換屆選舉之間,隔着一道時間的長河。

兩年前,鍾庭耀退休,「港大民意調查研究計劃」也宣告獨立,眾籌另起爐社「香港民意研究所」,籌得六百萬啟動資金,成為香港不依附學術界、屈指可數的獨立民調機構。

兩位主事人同是鍾氏博士,一動一靜,作為同代人,年紀僅相差三年,61 歲的鍾劍華快人快語,自言「多嘴」,時常在媒體評論時事;64 歲的鍾庭耀說話卻不慍不火,一番學者做派。

前大半生,民調如香港社會寒暑表,鍾庭耀在港大民意研究計劃,主攻選舉及定期調查香港人的社會指標;鍾劍華則在理大社會政策研究中心,密密發表政策相關的民調結果,長者金錢管理、全港性賭波行為、醫療保險等議題,卻遇上學術自由收窄,中心亦名存實亡,直至去年退休,才加入民研。當學術自由收窄,二人今日聚守民研,保存一方獨立民調的淨土。
香港民意研究所兩位主事人同是鍾氏博士,一動一靜,作為同代人,年紀僅相差三年,61 歲的鍾劍華(右)快人快語,自言「多嘴」,時常在媒體評論時事;64 歲的鍾庭耀(左)說話卻不慍不火,一番學者做派。
 

由觀察群星到研究人類

十月末,舞台劇《100% 香港人》上映,按人口比例選出一百個素人表演。擔任顧問的鍾庭耀第一個上台,鎂光燈下開過無數次民調發佈會,水銀燈下第一次踩台板,卻前所未有地有點壓力,緊抓麥克風,站得直挺挺,緩緩以長達約八分鐘的獨白開場。

「我喜歡觀星,想過讀天文學,但讀天文就要離開香港。我不想離開,因為離開香港,就是離開家庭、離開現實。」

他們的人生,是怎麼與民調產生連繫?

自從小六那年,在學校圖書館發掘到一本天文學書籍,鍾庭耀便一頭栽進星空的世界,幾個月內囫圇讀完館內的書,到在拔萃男書院讀中四,已任職天文學會主席,辦講座、聯校觀星營,去美國領事館、英國文化協會奔走借幻燈片,甚至想過負笈海外唸天文學。第一次做民調,要追溯至 1976 年人口普查,鍾庭耀受校內推薦任調查員,被派去油麻地避風塘統計水上人口,拿着人口統計包,戴着臂章,一天下來小艇「噗噗」聲中,採訪八至十個艇戶。

眼界越大開,他越覺得,「大宇宙係星空天體,人都係一個小宇宙……所以選擇人類做社會研究對象都可以。」身為獨子,即使家中可負擔海外留學費用,他最終仍考入港大社會科學系,畢業後由研究助理做起,最終投身港大民意研究計劃。此後僅在空閒時觀星、在螢幕上遠眺宇宙星晨。
 

鍾庭耀自幼喜歡觀星,想過讀天文學,最後由觀星轉為觀察人類行為。

同代人鍾劍華也記得,當時不論政府及民間均走向開放,更講求實證態度確立服務論據。1982 年,香港史上第一屆區議會選舉,翌年三月再辦市政局選舉,適逢具社工背景的李植悅於李鄭屋做社區工作,由當區社工推舉,代表社協出戰深水埗西,鍾劍華正就讀中大社工系,便加入助選團,負責「洗樓」派傳單。到了選舉日票站前,鍾劍華也有份在宣傳禁區前派單張,有人傳來囑咐,叫義工抓緊最後機會,朝前往投票的市民呼喊:「請投年輕社工李植悅一票!」他當然依從,原來助選義工團一早拍門進行簡單選民調查,發現「『年輕』同埋『社工』係攞好多分」,立即應用在票站策略上,最終李勝選。

畢業後,鍾劍華在香港青年會入職社工,四年半間先後負責在石硤尾及麗瑤邨開兩間新中心,他每次均由拍門收集對居民對居住環境、服務需要的意見開始,把民調當成建立關係的手段。與此同時,他在理工學院夜校任教,幫補家計,直至 1988 年理工社工系擴大招生,需聘用更多教師,他轉身進入學術界,任教應用科學系,才真正開始進行較嚴謹的民調工作。

民調之意義  誰在害怕?

香港民意調查之始,要數九一立法局首次地區直選。當時社會正邁向政制改革,「一個咁重要嘅轉變,自自然然就會令到學術研究、媒體對民意渴求方面突然間爆發」。八二年港英政府舉行首次區議會選舉,其後民主派要求立法局「八八直選」。八七年,港大已設立社會科學研究中心,鍾庭耀當時任研究員,已試驗不同的社會指標調查,經過三四年醞釀時間,到九一年六月傳媒再查詢會否就選情進行民意調查,「港大民意調查計劃」終在三個月後誕生,選後仍不定期繼續發佈民意調查。

隨最後一任港督、選舉出身的政治人物彭定康九二年從英國來港上任,民意調查如雨後春筍般冒起。

九七回歸前,「港大民意研究計劃」耗費約一年時間,從曾做過的調查中,奠定約 25 個項目、一共 250 項問題,改為定期進行,每半年發佈結果,一直至今。制訂之時,鍾庭耀個人認為有三個核心項目,第一是領袖民望,包括特首、官員、立法會議員、行會成員、政黨甚至兩岸政治領導人等,至今自費進行,「呢啲全部都係一個類別,係唔可以放棄,但係用幾多資源、密度幾多就另計」;第二是一系列指標,包括社會、自由、法治等,「唔係講恒生指數嗰種經濟指標,而係市民主觀地覺得社會發展點,包括對前途信心」;第三則是香港人的國家民族及世界觀,涵蓋市民身分認同、台灣及西藏問題、對各地人民觀感等,他稱用以量度「一國兩制」這個長達五十年的實驗,能否令香港與中國、中國與世界接軌。至於其餘民調項目則屬事件性,如區議會、立法會選舉相關項目等。

這些項目猶如社會晴雨表,也像民意橫切面 — 然而,誰在害怕不利自己的民調數字?回歸不夠三年,2000 年已爆發港大民調風波,特首兼校監董建華涉透過中間人干預學術自由,港大時任副校長黃紹倫承認曾對鍾說,兩年做 29 個特首調查太頻密、「學術性不高」、「特首辦對民調有意見」、「校長不喜歡」此類大學名義的調查被政治人物引用 — 鍾庭耀罕見高調發聲,在報章撰文、開記招引爆獨立調查。

身在理工大學,鍾劍華自然有留意事件發生。理大社會政策研究中心於 1999 年成立,主要進行政策民調,也接政府、商業機構或第三方委託,包括長者貧窮、失業情況、獲民政局委託賭波合法化、保險公司委託調查市民對自願醫保意見等等 — 到了 2002 年,董建華特首任期內,御用智囊中央政策組副主任劉兆佳,立即借走了當時的理大應用科學系副主任、前中心負責人李明堃,其後更每星期委托機構做民調,包括理大社會政策研究中心。

「佢哋就住政府嘅一啲事情想了解吓公眾反應,亦都想塑造下公眾反應。」彼時政府曾非常重視民調結果,「佢哋當呢啲民調係一種政治工具,有時甚至係政治武器。」鍾劍華當時已感「不妥」,「第一佢哋唔公布數據,只係用嚟內部參考,第二,佢哋 set 啲問題好多係好唔妥當。」他透露,中央政策組的民調問題有時涉政治主觀評價,例如「你是否認為某位民主派是 XX」,正常要「開機」前一天把問題傳至中心,卻待他上課間、前一小時才傳來,令調查員相當難做,即使曾在研究報告中引述的調查結果,也僅選擇性發佈,違反原則。

2009 年,鍾劍華接任總監,便不惜失去大水喉「斬纜」。度過幾年相安無事的時光,高峰期理工大學社會政策研究中心一年辦 60 個研討會,讓民間團體討論各項政策,傘運後學術自由才忽然收窄,連申請場地均要由副校長審批,2018 年系內緊縮預算,中心更被要求自負盈虧,中心員工由 14 人減至他退休前的 2 人,現時基本名存實亡,「乜都唔做,靜晒」。「你想大學同社區建立一個橋樑,點解突然間會變呢?」他沉吟一下,才道:「起碼係大學高層好似開始有意識壓抑大學公共空間。」他惋惜中心進行民生類民調的身位無法填補。
2000 年,港大民調風波,特首兼校監董建華涉透過中間人干預學術自由,鍾庭耀被傳媒包圍。 

無懼攻擊紛擾 「科學歸科學」

眾籌獨立後,今日香港民意研究所仍未言退,一周開兩次記者會,雷打不動。現辦公室有三間,高峰時,一周「開機」五天半,約三十個電話調查員擠滿黃竹坑辦公室,現時則維持三天上下。攻擊聲浪中,鍾庭耀已說:「香港民研一向光明正大,奉公守法,不會遷就政治需要而改變作風。」

今年初選案, 1 月 6 日,清晨六點多,國安警察叩響了鍾庭耀的家門,要求他協助調查,其後搜查民研辦公室,檢走電腦,收走其個人電話。鍾庭耀形容為「史無前例的滋擾」,也只望忘記「一啲唔需要有嘅感覺」,對太太的反應,他不願多談,僅形容是不愉快經歷,又認為公開透明做民調,不應有如此待遇。被搜後,民研律師團隊與律政司討論訂立「共同檢查被檢取物品」之規程,鍾劍華指過程中一直堅持新聞資料需被豁免,但經信來信往,最後可以讓民研抄走警方搜走的資料,未至影響工作。
2020 年 7 月 13 日,民主派初選正進行點票,鍾庭耀在場。

今次立法會選舉則是更加一波三折,選舉最後一輪民調發放時,鍾庭耀說:「法律框架越見嚴謹同模糊,模糊先係最大困局……希望大家明白,科學民主數據,盡量唔好用政治眼光,盡量用科學眼光睇佢有冇用。」

鍾庭耀說主要問題是:「既然咁模糊,安全位喺邊度?」選前廉政專員白韞六稱民調投白票選項或「違法」,他們工作如常,但加倍小心發佈數字,因首次採用成本較低的多模式電話及群組調查,樣本數比滾動調查少,只好盡量說明推算誤差,宣告白票、廢票、每區最高勝選人的比率留待選後才公佈;不久再受《人民日報》社論,《大公》、《文匯報》連番大篇幅狙擊,雖然有壓力,但他沒再留意。作為具專業操守的民意研究者,若果在現行的法律框架下,有研究被宣告非法,鍾庭耀說只能依從,但不打算輕言放棄,「我哋唔係抗爭者,唔係公民抗命者,盡量喺合法框架裡面做最專業功夫。」民間組織或解散,或被取締,才會在民調中被除名。

選舉結果揭盅前夕,建制派如基本法委員會副主任譚惠珠已「出口術」,稱投票率達三成已「算好」,鍾庭耀認為民調早已反映,由九一年至今,投票意欲對比最終投票比率,比例均落在六成左右。「政治歸政治,科學歸科學,人性歸人性……唔需要對一啲佢哋不認同嘅人,去做一啲不人性嘅處理……我相信任何一個抹黑我哋嘅人,或者曲解我哋民意數字嘅人,佢深深地作為一個人,一個普通人,應該有人性部份,佢人性嗰部份會話畀佢聽,我哋嘅嘢係真確。」

四百年前,伽利略因從改良望遠鏡夜觀星象,發現木星的衛星而相信日心論,被教廷異端審判庭審判判決終身軟禁,著作亦被查禁。鍾庭耀小時候讀到他的故事,得到啟示:「發掘真理要付出很多代價,追尋真理的人亦往往需要被犧牲掉。」他笑說,「就算全世界都唔信,我覺得係真理,咁我咪執着呢個真理囉,可能一百年後我先係啱。」

「我嚟到而家人生呢個位,我覺得真理就係真理,我仍然能夠自由地去講出我認為嘅真理,我會繼續講,如果不能,喺法律框架底下,我不能再講,咁我作為一個奉公守法嘅人,就唔講囉,我唔需要挑戰法律, 但我唔會歪曲真相真理去講假話。」2000 年正值壯年的鍾庭耀作的最壞打算,不過是失去工作,今日已屆遲暮之年,最壞可失去人身自由,他不欲將所做的稱為「犧牲」,因其他人所承受的苦難都比他多,只淡淡然說:「我估我現在嘅損失比當年少,年紀亦大一啲。」

八九學運時,鍾庭耀在港大任職宿舍高級導師,校園學運氣氛熾熱,遙遙支援北京學生,至屠城慘劇發生,他不斷思考:「點解可以避免呢一種災難再發生?」他的答案是:「民意調查如果一早出現喺中國,可能呢場災難會可以避免。」兩年後,港大民研成立,民調一做三十年。「如果香港沒有自由民意調查,我哋可唔可以捱咁耐呢?我就覺得未必會,如果我哋做咗三十幾年民意調查,突然間唔做,突然間封閉社會,突然間好多怨氣,有啲似八九年嘅北京,咁香港會變成點呢?」他說,「民情累積,政府唔理,或者佢好有信心覺得唔需要處理,但係民怨嘅事情儲住喺度,而你又以為不存在,又或者好有信心錯判情況,當佢一爆發嘅時候,咪一發不可收拾,我希望呢個歷史教訓,大家會明白。」


邀本地學者評論被拒百次 鍾劍華成「檸檬王」

民研有關今年立法會選舉的幾輪調查發佈,鍾劍華次次露面,記招桌前放滿咪牌,到了聖誕前最後一個「我們香港人計劃」關於「劏房租務管制」的記招,他邀請了三位現場嘉賓,不過到場記者一個也沒有提問。

近來,鍾劍華獲得一個新稱號:「檸檬王」— 說起他哈哈大笑,笑聲苦樂參半。

這大半年,他主力做政策相關、成本較低的民調,新增每三個月的社會服務評分調查,以及安居樂業指標,每次記招均邀請評論嘉賓,與以往港大民研主力政治民意調查,數據先行,不作評論,大相逕庭。他稱一方面汲取以往理大時辦研討會的經驗,用數據帶動政策討論,「所有討論平台差唔多死晒,所以我哋有一種空間去填補呢個虛位」,另一方面擴大民研研究範圍,「立足點闊啲,企得穩啲,希望係咁囉」。「我覺得無論政治環境係點,政策問題唔可以唔好討論。」

每一次記招,他都邀請年青學者、公共意見領袖現身評論,「每個禮拜都食好多檸檬」— 迄今發出超過的邀請數以百計,無奈民主派初選案後找人越見困難,尤其「我們香港人」計劃。他幾乎碌盡人情卡,打過許多電話,傳 WhatsApp 訊息,有人已讀不回,有人邀三次來一次,但要求不用校名、學院名及職稱,甚至需要取年假現身,或需要向上司匯報內容……學術自由收窄,年青學者有續約壓力,面對種種古靈精怪的手段,「我聽到之後,點敢再搵佢,都唔敢再搵佢」。有人多番推搪,「搵咗三次,都知唔止唔得閒啦,咁咪算囉,起碼都接我電話。」他擺擺手,又朗聲大笑。

事實上,退休後,鍾劍華還打算找教學工作,初初應鍾庭耀邀請,僅在民研義務工作,掛名名譽總監,在記招發評論,不過稱「搵工有阻滯」,臨聘用被高層攔截,近大半年便在民研轉為兼職,一周上班三天,空間不足,二人還共用同一個辦公房。

「多嘴嘅代價就係咁啦。」說罷,鍾劍華再大笑,擠得額上也出現細紋,成功掩蓋幾分無奈。

「多嘴」只因六歲聽林彬  「唔想被恐懼支配人生」

選舉評論學者馬嶽、蔡子強相繼宣告封咪封筆,環顧四周已無人,時常發表評論的鍾劍華卻不肯收聲 — 只因六七暴動那一年,曾有一把聲音,評論時事至死方休。鍾劍華自小家住彩虹邨,母親每天買兩份報章,最大的娛樂,就只有一部收音機。他才六歲,便每晚伏在案上,收聽商台時事評論節目《大丈夫日記》,對主持林斌的嗓音著了迷,即使聽不明白 — 他的父親行船,一年見不了幾次,他自覺或者是投射— 直到某一天,這把聲音消失了。

他心頭升起一陣古怪的感覺,想着:「點解無端端俾人燒死?咩事呢?燒死就冇咗把聲啦喎,聽唔到喎。」長大後,他才了解,林彬因為抨擊親中左派的暴力行為,該年八月被伏擊,連人帶車遭燒死,兇手至今未明,沉冤未雪。

風高浪急,今年《蘋果日報》被迫結束後,曾在論壇版筆耕 256 篇文章的鍾劍華,發表文章明言不會選擇沉默。1980 年入讀大學,當時中大及港大合起來收生僅兩千多人,師長諄諄告知:「你係天子門生,對社會有責任,你要扮演一個積極知識分子嘅角色。」這件事他也念茲在茲,後來教書,也不願卑躬屈膝「擦政府鞋」,「政府唔需要你讚太多,政府應該獲得更多人提點佢,所以我覺得呢個唔應該有太大代價,我付出我嘅時間,我付出我嘅心力、才智、知識、認知,已經係一種貢獻,已經係一種代價,如果你話甚至要用刑罰來威嚇我,我覺得呢個社會好扭曲,我唔想被恐懼支配我人生。」

奈何攻擊未停,他嘆:「好可惜就係五十幾年前嘅野蠻,今日用另一種形式繼續出現。」
 

鍾庭耀「半退休」:營運下去待黎明

未來一年,鍾庭耀打算再檢討民調做法,或者縮短資料保存時限,再由三個月,變短至一個月。首年籌得約 928 萬捐款,去年七一至今年三月底則籌到約 110 萬,多數屬月捐。撇開不可抗力的政治因素不提,他預計,資金仍足以撐一年半,接到的商業或民間委托不多,因此會盡量節約開支,「營運下去,等待黎明」。現時民研有 17 名員工,他自己至今保持一折支薪。
2020 年,民研告別灣仔辦公室,遷至黃竹坑

鍾庭耀自言已「半退休」狀態,近年投身國際研究事務,曾任世界民意研究學會亞洲分會會長,在領導班子中, 2023 年更將接任會長一職。要量度一個地方的民意研究水準,學術界有兩把尺,自由度及專業度,香港能保持專業度,至於自由度卻近年大幅退後,他卻樂觀地說:「第一世界經驗我哋又有,第二世界經驗又累積緊」,或可為國際社會帶來更豐厚的經驗之談,揭示民調意義。

現時鍾劍華在記招露面遠多於鍾庭耀,他希望公眾繼續捐款,但覺有空間就要繼續做正確的事,「唔好未到終局就自己舉手投降。」社會人為製造倒退,自有病灶,民意只是表癥,「民調講到尾都係工具,唔係 ends(目的),我覺得最重要就係衍生到一啲有意義的社會討論,同埋體會到民主科學精神……如果民調這個透過科學方法發掘數據都唔尊重,甚至否定唔畀你做嘅話,個社會就好倒退。」

為民意數據投放大半生,鍾庭耀但覺差不多時間交棒。變幻原是永恆,「世界係會變,香港、中國、中華民族終於會變,或者我離開呢個世界之後……去到真係會變嘅時候,或者佢就會搵返我哋而家做嘅工作,而係發覺有用。」萬一交不了棒,這麼多年的公開數據不會消散,「第時都會有用嘅。」
鍾庭耀

記者|鄭祉愉
攝影|K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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