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你再聞不到隔籬飯香及粟米肉粒磚的臭，聞不到夏季有狐仙經過，聞不到情人留在襯衣的香水氣，或者枕頭餘溫上剛被愛過的氣味，你介意嗎？
真的不應該再叫武漢肺炎了，實在太 out，現在全球都在說：“long Covid”（長新冠）。
《經濟學人》提醒醫療系統及職場，要多留意及適應 long Covid 帶來的長期壓力；《金融時報》問「如何與長新冠一起生活」；中大也發現「八成新冠患者出現『長新冠』症狀」。
什麼是長新冠？別誤會是指疫情會拖很久的意思，雖然它也夠厚顏無恥賴死不走，且在未真正走得乾淨之前，你稍一鬆懈，便會大爆發得甘香鬆脆，全球案例斑斑。
“Long Covid” 可解作「手尾長新冠」。對世紀疫症的認識多了，慢慢已累積夠厚厚的案底，叫世人知道原來這陰險肺炎手尾極長，長到即使病者「康復」了，卻還未病完。它不像其他感冒，過幾星期好了之後身體便回復正常。
才不。英國一位替餐廳設計酒單的葡萄酒買手 C，假日在家煮咖喱，很多英國人是瘋愛 curry 的。那著名的食譜他太熟悉，要用上大量蒜頭，唔使錢、喪落，但奇怪……一邊煮，C 一邊嗅到的蒜頭味走樣又失聲，像毀了容一樣，他還以為是蒜太舊了。翌日早晨，他為自己沖了杯 espresso，撲鼻是化學劑之類的異味。
是 Parosmia（嗅覺錯亂症），long Covid 其中一種後遺。 “We know that around 60% of the people who get Covid-19 will have problems with their smell and taste. 10% of those will have longer-term smell loss.” 短至 8 星期，長至 9 個月，嗅覺與味覺受損，可以完全失去、部分消失，或者錯亂失常。
Anosmia，是嗅覺全失，鼻子盲了，對氣味聾了；Hyposmia，是「弱嗅」，像弱視弱聽一樣，部分嗅覺衰退不靈，再加上 Parosmia 都是長新冠約六成患者遇上的問題。（因為疫患，實在學到不少生字）
C 去年 3 月中招的，完全失去嗅覺，三個多星期之後，他因為一塊 Comte 芝士，再發覺人間有味。局部零星地，他以為逐漸回復了九成功力，但詎料再過幾個月之後，Parosmia 來襲。他不是唯一的受害者，不少中了 long Covid 的人都一樣。
你可能以為，沒了嗅覺，不像盲啞聾那麼災難，楚留香都沒有嗅覺啊。但像我們的葡萄酒買手 C，他可是靠鼻子搵食的！
想像一下，如果你是香水師、廚子、釀酒師、侍酒師、就算是食評酒評家，也等同廢了大部分武功。日常、你嗅不出煎炒炸飯燒焦，聞不到漏煤氣，花，不再香，酒香不怕巷子深成為歷史。有法國朋友去年染病，現在還未恢復嗅覺，他是香水業內人士，他問自己我是要假裝嗅到味道，還是自首？不像盲聾啞等官能喪失了你會即時知道，嗅覺壞了較難發覺，尤其當你沒鼻塞。
本來，拿起酒杯，一聞，Chardonnay 還是 Riesling，分明；很熱的陽光感撲鼻，隆河酒，近了；獨特的氧化味，Vin jaune？都沒了。英國侍酒師協會的副主席，在網上品酒班授課時，大說某酒無香無味，蒼白沉悶，實時同步參與的同學，不少是久經訓練的，紛紛表示反對，說聞到酒香。第二天她才知道自己沒了嗅覺。有患者在病癒後很遠之後，慢慢好了，卻總是聞不到紫羅蘭之香，聞紅酒比白酒困難得多。
這就是 long Covid。不少人癒後許多個月，仍失去嗅覺、疲憊、失眠、brain fog、呼吸困難等等。起初大家以為年輕、症狀輕、健康良好的人可以很快康復，但日子久了，才發現病者就算年輕病淺，一樣在 post-Covid 的日子長期生命無味無嗅、精力衰退，可退步到不能上班、無法做運動的地步。
以為好了，卻有持久、或不是永久性損害，所以是 “long Covid”。
全世界都在為長新冠預警，因為持久戰不單還未完，太早宣佈勝利或放下警惕不只愚不可及，是戰事完了，戰事還繼續開始。
死不了，手尾長，並不好玩。大家睇路。
原刊於《蘋果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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