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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29 January 2021

香港的悲哀

你知我知,但就是沒有人知

2021年1月24日星期日

【明報專訊】每個城市都悲哀,香港特別悲哀。香港的悲哀彷彿早於1990年代已經從不同類型的電影中作了預告。古惑仔未算最黑,無厘頭的光怪陸離變成日常。大家還記不記得西遊記中有一幕幫主跌咗落屎坑,飾演二當家的吳孟達見到這個情景,大呼一聲:「幫主跌咗落屎坑,去屙屎啦。」這個橋段我笑了20多年,直到今天。

當聽說政府計劃要把佐敦、油麻地、官涌一帶「社區」劃出核心區實施封區強制檢測的下午,突然再次醒起二當家那種縮骨、自卑及希望攞威的性格。新冠病毒疫情一年,病毒用時間告訴大家它是公平的。由去年病毒蔓延開始先是較富裕一群經常「中招」,及後是長期病患或老年人,再到各式各樣群組,直至「跳舞群組」把疫情帶到高峰。每次朋友聚會,大家都說笑大合照要影得有體面,分分鐘變成報紙頭條的某某群組合照。偏偏俄羅斯輪盤這次選中了佐敦,這個近期悲情城市之中的悲情社區。佐敦、官涌、渡船街一帶在過去兩三個月巧合地出現各種令人傷心的新聞。唐樓大火多人葬身火海,事隔兩個月這個地區附近又爆出肺炎群組。城市的悲哀我們早已習慣,正正是早已習慣的議題,其實遠在肺炎爆發之前已經存在。唐樓復修、住屋劏房、少數族裔,這些早已在這城當中。要怪責的並不是生活在其中的人,而是沒有好好處理議題的政府及有關部門。

大家有見過城市中任何一幢舊唐樓由官方發起復修後,繼續作為住宅用途的計劃嗎?有,灣仔藍屋,保育人士、社工用了15年時間,從政府的手指罅當中拼盡全力得以保留。其他呢?都落入市建局手中,轉過身變成士紳,但同樣是供樓淪落人。原本住在這些區內的一般家庭或基層,不可以負擔居住。劏房問題不止於劏房本身,更應該思考為何出現劏房?因為居住問題而衍生的劏房,大部分生活空間十分狹窄,很多業主亦擅自鋪搭各式各樣的水喉,一間正常500尺的房屋如果劏成6份包括洗手間的小房間,最少就有12條額外增加的水管。這些問題你知我知,肺炎肆虐一年更加是小學生也知,難道永遠不能在發生問題之前解決問題嗎?

今次疫情在佐敦、油麻地、官涌一帶較嚴重,政府馬上以極大力度管制及隔離,派駐大量警察,又深夜運送物資,就是不去告訴你,他將要實行什麼政策。在1月23日凌晨,各大傳媒報道預計將會在佐敦油麻地一帶封區,只有得到檢測陰性報告的居民可以離開。本人特地到現場一帶觀察,一大班記者,一大班警察,一隻一隻貨櫃把乾糧生活品運送到吳松街臨時熟食市場。

抗疫理據 標準不一

現場看到警察、記者、居民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這裏將要發生什麼事,駐守的警員自稱要像警衛看守現場,最新消息要留意新聞。一個正常的公民社會,連最基本的知情權都變得如此奢侈。如果這次爆疫地區不是佐敦油麻地而是堅尼地道,或中半山,政府會如此高調封區嗎?又是一個你知我知的答案。

新樓盤開賣繼續,返工放工繼續,花市繼續,晚上6時嚴禁堂食同樣繼續。究竟政府是跟從什麼理據抗疫,為何標準會如此不一。

這個政府從政治、政策、民生任何一個層面都沒有把市民當作是人看待。從微細的操作及文書字眼中更加顯示,政權沒有把人民放在首位,又是一個你知我知的答案。先不看各種失敗的防疫政策,只看看他們用來區分地域空間的字眼,有人能夠告訴我什麼是小區嗎?第一次聽到這個字就是市建局所講的小區發展。

地方跟空間最大的分別是,地方承載我們的回憶、故事和經歷。如果沒有人的生活痕迹,空蕩蕩便只是一片空間。

社區有喜怒哀樂

社區描述的除了地域上的概念,更加是情感的容器。一個社區有喜怒哀樂,有你鍾意的人又有你討厭的鄰居,有你鍾意行的小徑,亦有你故意避開不想碰上的三姑和七叔。

字面上我們一直都叫社區,如果要形容一個社區裏細小的地方,我們會用嗰一帶、嗰頭、文雅一點其實每一個地方都有街名或者暱稱。

但不會用小區,小區究竟形容什麼呢?什麼叫小?什麼叫大?這個小同大是誰建構出來?這晚上,離開這個將要被標籤為疫區的地方,一幕一幕90年代的電影畫面又再浮現。二當家在《少林足球》內一臉囂張看着周星馳把汽水罐踢到天邊之外說着:「嚇鬼啊?」又想到西遊記幫主跌落屎坑,馬上呼籲手下做場大龍鳳,乘機抽水,展示威風。

香港之所以特別悲哀,不是因為那些無能的領導人,他們不值得我們消耗感情。香港的悲哀在於香港人明明有很多有能之士,原本有很好的制度,更加重要是人民質素,但偏偏就要「被」活在無厘頭的光怪陸離的狀况中。


文、圖˙鹿鳴

編輯•蔡曉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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