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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31 December 2020

姑娘,许我为你浅斟低唱

来源:
脸书

在操蛋的2020即将过去的时候,可能很多人都跟我一样,往事历历,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最终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李医生去世后的群情激昂中,我们一度以为那就是最糟糕的时刻,也是最有希望的时刻。但显然,这场史无前例影响了人类历史进程的大疫情最终还是告诉我们,人生如A股,熊市不言底。糟糕之后,还有更糟糕;希望之后,却很难有新希望。

再伟大的吹哨人,如果只是孤零零的一人,哨声纵使刺破云霄,恐怕也如惊鸿一瞥,终究埋没在后来汹涌的一地鸡毛之中。

一个伟大的时代,终究不是由孤单的哨声来开启,它需要无数勇敢的追随,良知的回应。

我总会想起秋瑾姑娘的某些片段。一百多年前,除了这位女侠彪炳史册的豪情,其实还有很多温暖的人物。在曾经的秋瑾祠里,还祭祀着一位抓捕秋瑾的人,李钟岳。

秋瑾在被捕之前,其实早就收到了风声。当时负责抓捕秋瑾的山阴县令李钟岳虽然是满清命官,却是一个极具良知的君子。本身非常佩服秋瑾,顶住压力一拖再拖,故意留出时间让秋瑾逃跑。但是秋瑾的想法跟谭嗣同类似,她早就抱定了杀身成仁的决心,决意不逃。

这种圣徒一般的牺牲情怀其实在早几年她就有流露。她在此前《致徐小淑绝命词》中已经写过“虽死犹生,牺牲尽我责任;即此永别,风潮取彼头颅。”李钟岳对此佩服之至,所以顶住压力,坚持不对秋瑾用刑,也不定罪。浙江巡抚令他立即将秋瑾正法,他掷地有声的回怼道:“供证两无,安能杀人!”无奈人微言轻,无法改变结局。即便在最终面临丢官的压力,他也没有突破良知的底线,处处保护秋瑾,为走上刑场的秋瑾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秋瑾对李钟岳的帮助也心知肚明,临刑前对其表示“我深感戴,图报于来世”,那句世人熟悉的“秋风秋雨愁煞人”的绝笔就是写给李钟岳的。李钟岳在秋瑾死后因为“不作为”被弹劾免官,尽管他已经尽力而为,但内心的良知依然让他难于面对秋瑾之死,最终自缢。

这种先秦时代光明磊落的士大夫情怀,在晚清暗黑的时代氛围中,更显得如此温暖而刺眼。不仅仅是李钟岳,当时满清内部那些即便是对革命党恨之入骨的守旧派,也不赞同杀秋瑾。因为他们认为杀一个办学的革命党,且是个女性,太没品太下作。

当时的社会舆论更是不惧清廷封杀,一面倒的讨伐。在当时中国舆论中心的上海,所有大小报纸均连篇累牍,发出哀惋和抗争之声,仅《申报》第八天就刊出秋瑾诗六首,全方位跟踪各种体裁有关秋瑾的文字达三万多字。《文汇报》《时报》《神州日报》等更是不惜向所有参与秋瑾案的官员开炮,所有官员均被抄底,指名道姓唾骂。

杀秋瑾的浙江巡抚张曾扬迫于舆论被清廷调任江苏,江苏民众听到消息,怒不可遏,群情激奋,坚决抵制张曾扬赴任江苏,无奈之下,张曾扬只能灰溜溜去陕西……

也许我们都很难想象,在那样的王朝末路,还依然有如此闪光的人和事。那个时候的无论是体制内还是体制外,还有那么多人,为了一个杀身成仁的女士,掀起过不亚于后世任何事件的舆情海啸。

满清可能也没有想到,本来杀鸡儆猴的恐吓,不仅没有能够吓退猴群,反而真正激发了他们起而为人的决心。秋瑾之死,真正点燃了各地绵绵不绝的举事烽火,为满清敲响了最后的丧钟。在辛亥革命之后,对于秋瑾的纪念才真正开始,在西湖,在长沙,都建立了秋瑾祠,为这位不惧生死、照亮黑暗的伟大女性正名。

其实秋瑾之后,还有很多的秋瑾。但可惜这些伟大的女性,在和黑暗的抗争中,却再也没有秋瑾那样的荣光,更多的是默默的湮灭。她们用生命吹响的哨声,没有响起,也没人听见。

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做秋瑾,也不是每个人都要对标李钟岳。但是百年之后,我们是不是能够如那些末世的勇气,在围观之中,给前行者鼓励,给殉道者呼号?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用自己的方式为良知打上烙印?如果每个人都在等待勇者来为光明的未来献祭,而自己只想躲在沉沉的阴影中旁观,那么纵有千百个秋瑾,也不过是千百个终将遗忘的悲剧。它除了证明我们不配拥有高贵的自由,再无别的意义。

新的一年,我愿那些如秋瑾一样伟大的姑娘暖如阳光,也愿自己配得上这光亮。

在旧时滴血的那个广场
有些许恍惚的回响
你模糊的背影
我正在努力的想象
亲爱的姑娘许我为你浅斟低唱

2020/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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