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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18 November 2020

林行止:出局入獄成常態? 學神無師動京華!

一、
在特區政府舉辦的「《基本法》頒布三十周年法律高峰論壇」,多位京官透過視像形式的發言,均持之有故、言之有物,北京直接管治、指導香港的真象,亦因之展露無遺!
港澳辦副主任張曉明,發言的詳細內容,已刊昨天本報;筆者深有所感的是這段話:「在香港社會崇尚的民主、自由、人權等核心價值之前,應該加上『愛國』一詞。」以國人的傳統思維,「愛國」是天經地義的事,問題是,港人是否「愛國」,要由京官說了算,那意味你若不服服貼貼聽京官的指示做人、辦事,便會被排斥在「愛國」行列之外。顯而易見,其後果不是人人能夠承受的。
《基本法》委員會前主任喬曉陽的講話,點出了何以近月北京對香港「嚴加管理」的原因:「去年六月修例風波突破『一國兩制』底線和國家安全,中央一忍再忍、忍無可忍,不能再忍,再忍下去就要犯歷史性錯誤。」說出了北京治港的「心底話」。不過,他所說的「一忍再忍」,相信始於港人漠視《基本法》的規定、「誓死反對」訂立「二十三條」,到了部分港人要求北京「確切履行」《基本法》賦與港人「特首及全體立法會議員由普選產生」承諾不果、發起讓愛與和平「佔領中環」的群眾運動,而北京以「八三一決定」斷然拒絕港人訴求,顯示北京「不能再忍」的決心。換句話說,近來為香港訂立「國安法」、收緊對港的管控如「清洗立法會」(區議會亦難逃此厄)以至聲言「執法部門按條例調查違法行為」上門拘捕涉嫌「違法者」等,已是在「不能再忍」前提下對外來勢力「展示肌肉」的行動。
對筆者來說,上述的發展,可說早已寫在紙上。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三日,本欄以廣府話〈衰咗啲沒灰頭土臉 贏咗啲竟黑口黑面〉(收台北遠景《熱錢興風》)為題,認為「九七年後中方若假特區政府之手解散略具民選成份的立法會(局),不但是對選民的冒犯,在國際上也會引起反對浪潮;中國當然能夠承受這種壓力,但香港便可能經受不起內外打擊,而解散立法局及褫奪沒坐直通車資格者的政治權利甚或入他們以顛覆罪一網成擒,對中國政府來說,都是駕輕就熟的工作,中國有絕對的能力收拾香港的『殘局』,不過,外國可能會對如此公然踐踏民主人權的特區實施經濟制裁,香港作為單純商業社會的地位便馬上變質!」
顯而易見,筆者的「預測」,正誤皆有。「正」的當然是把不聽話的港人「一網成擒」,「誤」的則是由於中國已全方位崛興,有祖國為後援,特別是特區第一常務副市長(下詳)鄭月娥女士一再請求中央施援及在中央諄諄引導下把香港融入大灣區,外國的「經濟制裁」便不會令香港變質!既然「外國制裁」起不了破壞作用,等於沒有「金鵝不下蛋」的後顧之憂,被北京定性為「反中亂港者」出局甚至入獄,便會成為常態!
二、
鄭月娥女士稍欠管治能力,從她於一八年七月為「化解分歧」而不惜破費及破例建構的「具建設性及認受性的對話平台」(不久後被稱為「散水平台」)完全起不了正面作用很快有疾而終可見。筆者不想縷述她的連串「敗績」,不過,她那老於權術的北京扯線人,相信一早看穿她「稍欠」管治本領的底牌,因此,特區政府各決策部門,都直接向西環或北京有關部會滙報「業務」,鄭月娥遂要上京「拿政策」,才能堆砌《施政報告》。一向以來,筆者尊稱鄭月娥女士為特區市長,看近來京港頻密交融,也許她的真正職位是第一常務副市長;這個看似明降的職稱對她並非沒有好處,因為從職稱上,「民調」起碼對她不會太苛刻,這即是說,港人了解她作為一名有所事事卻不能綜攬全局的最高公務員(鄭女士一再說她不懂政治但擅長管治,因此別把她與「政客」扯上關係),鄭女士已盡了全力,不應妄加惡議。
香港特區公務員——包括鄭月娥女士——特別是那些因年資、積功升至「首長級」的高官,由於沒有「教車師傅」從旁指點,其無法施展「渾身解數」,彰彰在人耳目,這是特區「吏治」日衰的原因之一。這裏岔開一筆,扯點題外話。筆者寫殖民地官員為「教車師傅」、本地官員是「學神」,蓋有年矣,為撰本文,翻書,見此說源自羅富國.柏金遜(以他為名的定律無人不曉)的《十二人物素描——率性而為》(C. Northcote Parkinson : A Law Unto Themselves - Twelve Portraits;頁一一六)。這種比喻指殖民官員打道回國前,把管治心法如牛劍的「導師」般傳授給「學生」,他們的關係便如「教車師傅」與「學神」;但治港英官顯然因中英有「心病」(末督肥彭更被罵為「千古罪人」)而「少做工夫」,那些在英國人離去前未進入決策層的公務員,因此未能聆聽上級傳授「心法」。此一後遺症,已在特區政府管治紊亂無章上見之。
鄭月娥女士的管治「成績」(?),便是顯例。一句話,她以為手握北京授予的尚方寶劍,加上視港澳辦和中聯辦的暗示明示如北斗導航系統,因而理直氣壯、不問情由、不恤民意、不審國情,橫衝直撞,雖然最後「勝利完成任務」,但回首一望,不僅所經處斷壁殘垣、滿目瘡痍而且香港因此被不少「國際友人」視為「異端」,斷了利用香港作為吸納海外精英來此共建創新科技基地的大計,壞了國家的布局,京官不把她痛罵一頓,已是鄭女士之大幸!真沒想到一條送中條例可以造成這麼深刻的破壞。不是珍惜香港這塊前殖民地,而是為了大灣區「走向國際」,京官直接對地方官提提點點,以免再走歧路,可說用心良苦!
沒有「教車師傅」之外,港官亦不汲取同樣是前英殖民地新加坡「華麗轉身」的教訓,在上引柏金遜那本書,作者便強調李光耀劍橋學成歸國投身政壇後,馬上把原名哈利(Harry)改為光耀(棄英名起用本名)、把煙斗丟進垃圾桶同時絕跡哥爾夫球場(當總理後偶一為之),當然,滿口女皇腔的英語亦「客家化」,同時且勤學普通話。李光耀從這些小事向權力來源(選民)靠攏,但港官可曾做出一點「讓步」向北京示好。他們仍以像侍應像妹仔像知客的英文名行世、說荒腔走板的普通話,而女性名字仍冠夫姓,似有刻意與母國保持距離以示「天子門生」的優越性!?
雖然距離重投母體仍有二十餘年——然而,看特區的現狀、察「高官」們的顢頇,是時候興建一所嚴格、正規的「公務員培訓學校(院)」了。一八年十月下旬,當局曾借職訓局觀塘培訓殘疾青少年的「展亮技能發展中心」為「公務員學院」,然而,不僅選址予人以政府根本不重視公務員培訓,這兩年來此一不三不四的「學院」,亦沒做出什麼「展亮」的成績。痛定思痛,如今當局應馬上建構一家培訓學院,由第一常務副市長親任校監,禮聘內地導師,有步驟有系統地向各級公務員灌輸各種官府所需的工作技能但更重要的是「認識祖國」以培養愛國情操……。這間學院的另一項不可忽視的工作是開暑期班,教育那些放假回港官員的後代!

——原载信報,网友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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