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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25 July 2020

王维洛谈鄱阳湖为何溃堤

 中国长江中下游今年初夏以来连续暴雨酿成洪灾,十多个省市的民众的遭受洪水冲击,虽然中国官媒对此并未进行大量的报道,但是,从网络社交媒体上传的视频与图片来看,洪水冲到了无数座房屋,淹没了大片的庄稼地,冲走了无数人多年来甚至一生的心血。但是,令人惊讶的是,虽然长江在南京段的水位超过了历史最高记录,但是,无论从洪峰的流量还是降雨量来看,到目前为止,今年长江的洪水规模并非史无前例,中国国内就有水利专家认为其实这次洪灾只是一次“小灾”,与所谓百年不遇的洪灾还相差甚远。那么,为何一场小灾会演变成为许多人的灭顶之灾?修建时声称可以一劳永逸,遏止百年不遇洪灾的三峡大坝在今年抗灾活动中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我们就上述议题电话采访了旅居德国的中国水电专家王维洛先生。

长江流域暴雨量与1998年相对比

法广: 王维洛先生,您好,非常感谢您接受法广的专访。有关长江流域的水灾以及三峡大坝的作用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多次。我们今天的话题是今年的洪灾的究竟应该算是大灾还是小灾。我们非常希望您能够从历史的角度,通过翔实的数据来给今年的灾情做一个评估。

首先,中国国家气候中心主任宋连春在发布会上介绍说今年长江流域强降水比1998年弱,比2016年强。他说,气候中心将今年长江流域强降水从暴雨持续时间、暴雨强度两个指标与1998年、2016年的强降水进行分析比较,1998年长江流域主雨带降水量超过700毫米,2016年是580毫米,今年到目前为止是600毫米。所以,他认为,今年长江流域的暴雨和1998年相比较弱,但比2016年强。您认为上述数据是否可信?

王维洛:我觉得他们提到的这个数据应该差不多是可靠的,总体来说低于1998年,高于2016年。当然,目前还没有结束。必须指出的是,从历史的角度来看,1998年的那场洪水其实并不大,中国建国以来最大的一场洪水是在1954年。那时是连续三个月持续不断的降雨说导致的。1954年武汉汉口的水位达到29,73米,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而今年汉口的水位仅为28,76米,相差差不多是一米。1998年汉口的水位是在29,43米。中央电视台采访了清华大学水利系的教授周铁军,记者让他评估,洪水的规模尤其是重庆二号洪峰出现61000立方米/秒的流量,周教授回答说,这是重庆常年的流量,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流量。我可以告诉大家,1981年时,重庆的洪峰流量为81000立方米/秒,比今年的洪峰量高出两万,2012年的时候,重庆的洪峰量也超出了七万五千,也就是说,都超出了今年的水流量。

法广:既然今年的洪峰流量只是一个很平常的水流量,为何会造成如此严重的灾情?

王维洛:造成今年水灾严重的原因是多方面的。1998年洪灾之后,当时中国政府首脑看到了大规模的砍伐森林所造成的负面的后果,他们当时就决定应该往回退了,应该退耕还湖,退耕还林,所以,这些政策从1999年就开始实施,一直到2002年执行得相当不错,但是,从2003年开始,中国的政策又改变了方向,这次不是围垦造田,而是围垦造房,是大规模的毫无限制地开发房地产。我们就拿宜昌为例,1980年我去宜昌的时候还是一个只有二十多万人的城市,今天的人口是四百万,城市沿江开发修建,长江河道就被日益压缩狭窄,今年事实上从降雨量,水流量来看,并没有打破历史记录,当然,长江在南京的水位确实是超过了记录。

法广:长江下游南京的水位打破历史记录,也就是说,三峡大坝事实上并没有起到截流防洪的作用。不过,中国水利部长江水利委员会副总工程师陈桂亚辩护说,“三峡水库等控制性水工程已经为减轻中下游防洪压力发挥了巨大作用。”他称,“截至18日18时,三峡水库已拦蓄洪水近100亿立方米,相当于700多个西湖的水量”。他说: 三峡大坝是长江防汛体系中的骨干工程,但并不能“包打天下”,您对此有何评论?

王维洛:其实按照当初修建三峡大坝时的设想,三峡大坝在这个时候是不应该拦蓄这样的小的洪水的。这里必须要向大家介绍一下刚才提到的周铁军教授,他是林柄南先生的学生,而林柄南先生是三峡大坝可行性认证泥沙组的组长,泥沙组和拦洪组在论证时是自相矛盾的。泥沙组认为不应该拦截小的洪水以避免泥沙淤积,所以,三峡水坝设计时是用来应对大洪水的。

法广:这次难道不就是大洪水吗?

王维洛:不是,这次是小洪水。周铁军教授就说这次是小洪水。我知道,对遭受洪灾的老百姓来说,这都是灭顶之灾,正如方方所言,一颗灰尘如果掉在一个人头上就会变成巨石。但是,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无论从降雨量,水流量,洪峰量来看今年的洪水都只能算是一场小洪水。

三峡系列水库泄洪调度上的失误以及防洪预告出错 鄱阳湖为何溃堤?

法广:那这场小洪水为何也导致如此严重的灾情?莫非在防洪指挥协调方面存在失误?

王维洛:自从2010年三峡首次蓄水到正常蓄水高度到175米之后,大坝指挥部就申请要求同别的水库一起协调管理,联合调度。2012年上述申请获得了批准。到今年,三峡大坝联合调度的水库有101座,也就是说,陈桂亚所指挥并不是三峡大坝一座,而是101座。我们现在可以明确地指出他们在调度上存在那些失误。鄱阳湖上游的多座水库也是由三峡水库统一调度,他们调度使用的是非常现代的设备,什么数据调控,人工智能等等,但是,实际的结果是长江在鄱阳湖湖口水位过高,造成湖水倒流,这才导致鄱阳湖溃堤。江西省水利部门的负责人也是这么说的:长江水位过高导致湖水倒灌,引发溃堤。这很明显是水库调度上的失误。这是第一,第二个错误是对武汉第一次洪峰时间段预测的错误,官方预告洪峰将于7月14号抵达武汉,而事实上,第一次洪峰是于7月12号晚上24点抵达武汉,这一时间点预测 上的错误导致后面其他地方的预测也一错再错。另外,对洪峰的流量预估也同样出现错误。防洪指挥部对第二号洪峰的流量预估是55000, 而实际数字是61000。倒不是出错本身应该受到谴责,事实上,在目前 的气候条件下,类似的预估几乎是不可能的。在国外没有国家敢于冒然做预估,但是,偏偏中国的水利管理部门认为自己有能力对水流量作预估。认为中国的气象部门可以准确地预告天气,因为这是水库大坝最大程度上发挥其发电功能的前提条件。其实全世界半数的水库大坝在中国,中国的水库大坝有一半位于长江流域,这些水库的总容水量超过三千亿立法米,如果这些水库都能够正常发挥作用的话,那么就可不能发生今天的洪灾。关键在于政府优先考量是什么?是大坝的安全还是老百姓的生命财产?

法广:其实这两者也是互相关联的。说到水坝安全,中国媒体披露说,三峡水库超过安全警戒线已经有多日,这是否可能引发溃坝担忧?

王维洛:所谓水坝的警戒线,其实它的用法是完全错误的,最可怕的并不是水位超过警戒线,而是超出安全水位。145米是三峡大坝在汛期的最低水位,其实并不是警戒线。而安全水位是175米。现在中国国内已经有两个专家站出来说,三峡水库的总库容量并不是393亿立法米,而是450亿立法米。这是当初1992年并没有向人大汇报。也就是说,三峡大坝可以蓄水至180米。这是当初没有公开的,当初公布的安全水位是175米。当然,如果大坝不存在安全问题,如果可以蓄水到180米,当然也可以,但是,那就必须首先让180米水位以下的人搬家。不能在移民的时候移到175米,蓄水的时候又蓄到 180米。

法广: 最后,再来谈一谈三峡水坝的设计问题。旅居美国的中国中国著名水利工程专家黄万里的儿子黄观鸿近日向媒体表示他父亲当初就认为三峡水库存在设计上的缺陷,水流急时不是淹了重庆就是淹了武汉。您支持他的说法吗?

王维洛:对,因为它是一个狭长型的水库,不象埃及的阿斯旺水坝是一个大肚形的水坝,之所以要设计成是狭长行,是为了让河水冲走泥沙,这是由三峡大坝泥沙组组长林宾南先生设计的。设计的目的是避免泥沙的 淤积。河流汛期时可以排除淤泥,但是,要排除淤泥就无法蓄水,所以这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

法广: :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修建三峡大坝,从客观地角度来看,大坝是否多少起到了防洪的作用?

王维洛:陈桂亚说,大坝拦截了100亿立方米的洪水,但是,三峡大坝可行性评估防洪组报告中提到三峡段河流断的自然蓄水能力为105亿立法米。中国领导人 喜欢人控,而西方现在 则主张恢复合流自然的防洪能力。1981年的重庆洪峰超过八万,但自然河道疏通之后 ,到宜昌就减缓了许多。改变自然 ,人定胜天是要付出代价的。 政府在作评估 时不能仅仅说是利大于弊,而应该进一步指出究竟是对谁宥利,对谁有弊。利益集团从中牟取暴利,而老百姓必须自己掏腰包修大坝,不仅没有捞到好处,反而海妖被水淹。

非常感谢王维洛先生接受本台的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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