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肺炎疫情全球大爆發，世界各地陸續封關，更見香港醫護人員先見之明。在這關頭，任何能阻隔人流、減少接觸的舉措，無論在甚麼地方，都應得到諒解；各地政府無論風格如何，都是針對疫情。惟有天天批評香港市民沒有「同心抗疫」的林鄭月娥政權例外，繼早前批鬥醫護人員後，又掀起第二波「群眾鬥群眾」的抗疫運動。
在世界各地，強制規定酒吧、餐廳暫時休業的案例並不少，但和香港不同的是，別的政府會一刀切執法，不會只針對某類食肆，同時提出補償方案，讓中小企不致於徬徨無助。而且正常政府，在緊要關頭，都會集中人力資源，做最有效的事，警察只會維持基本秩序，嚴陣以待種種突發事故，不會輕舉妄動；當局也不會刻意弄出一些法例，需要抽調大量人手，做雞毛蒜皮的執法。唯獨林鄭政權既沒有讓酒吧、食肆暫時休業，又作出種種奇形怪狀、具有高度針對性的禁令，賦予警察大量執法空間。
外人對此大惑不解，但經歷了過去九個月反送中運動的香港人，自然心知肚明。根據最新頒佈的《預防及控制疾病（禁止群組聚集）規例》，四人以上「聚會」是犯法，群組與群組之間距離不足1.5米是犯法。姑勿論這兩組數字有沒有科學根據（林鄭本人就坦言沒有），這是對小店明目張膽的滋擾，相反不少大店本來就以空間感招徠顧客，迴旋空間大得多。眾所周知，大多數小店要做街坊生意，都是黃店，而一間小店又有多少空間騰空一半位置，又有多少個1.5米可供阻隔？
作為小店東主之一，我自然明白不少小店計算過後，情願休業，因為實在不可能回本。繼續營業的，還很可能成為警察每天選擇性執法的對象。條例實行後，警察拿出間尺，量度餐廳食客之間距離的荒誕場面，不是《喜劇之王》劇情，而是現實。小店食客忽然間變成疑犯，食一碗車仔麵要被查身份證、被登記地址電話，這和黑社會放一盆桔，在店門收保護費，看不出有甚麼分別。與此同時，鄉紳百人宴卻大模廝樣舉行，沒有一把警方間尺出現。顧客群偏向黃營的派對小店被勒令停業，感染風險大得多的麻雀館、連鎖卡拉OK，沒有太黃的可能，卻又能繼續營業，雙重標準，莫此為甚；如不是立刻有客人中招，恐怕政府也不會被迫把它們涵蓋在新例之內。60年前，香港消防處、衞生幫往往成為政權打壓大眾的工具，「有水放水」曾是民間諺語，想不到，我們卻在一夜間倒退回那時空。
鎮壓集會 一切消滅於萌芽狀態
經過過去九個月極其尖銳的警民對立，這樣的法例，肯定造成大量不必要的衝突。又是群眾鬥群眾。然後，無論警察表現如何，林鄭也會賊喊捉賊，製造「黃屍暴徒抗拒檢疫」的論述。前日是8.31七個月，警察正是引用這條新例，要求市民離開太子站，截查市民和急救員，並進行搜身、乃至票控。如此法例，已是類似緊急法的變相宵禁。也許林鄭不忿緊急法下的反蒙面法全盤失敗，淪為國際媒體笑柄，急於扳回一城，亦未可知。
法例會維持多久？根據憲報，3月29日生效之後為期三個月，每14日檢討一次，也就是說，只要疫情無了期持續下去，這法例就會持續下去。6月9日、6月12日，將是反送中運動一周年，然後7月1日大遊行，屆時這樣的法例，配合今天警察的執法習慣，就非常「有用」。任何形式的集會、聚會，乃至飯局，都可以被合法鎮壓，一切消滅於萌芽狀態。一切以「依法治港」取代法治，林鄭月娥之心，路人皆知。普天之下，哪裏有這樣抗疫的「政府」？主事人處於怎樣的心理狀態？官狀病毒，遠比冠狀病毒，令人不寒而慄。
沈旭暉
中大全球政治經濟課程副主任及客席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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