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James Kitfield
日期：2019年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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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軍事現代化帶來最意義深遠的改變在於其太空實力。2000年的時候，中國只有10個衛星在運轉，可是到了今年，中國將會發射的衛星比地球上任何一個國家都要多。
中國主席習近平在2015年公開承諾過不會 “軍事化” 那些島嶼。它們位於一個國際海洋法法庭裁定不屬於中國的區域內。但是，就像戴維森辦公室內的模型所顯示的，十字礁佈滿了軍事設施，包括機場跑道、反艦及地對空導彈。“我的前任在三年前說的’沙土長城’現在變成了‘地對空導彈長城’了。”戴維森最近這樣警告。
Breaking Defense (BD)的撰稿人 James Kitfield 近日採訪了印太司令部司令戴維森上將，地點是他位於夏威夷的史密斯軍營辦公室，那裡可以飽覽珍珠港和遠眺檀香山的景色。以下是經編輯整理的訪談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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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D：在近日的三司總司令確認聽證會上，馬克‧米利將軍說中國會是美國接下來50至100年的首要軍事對手。身為兩國對疊最前綫的軍方司令，你覺得這像是和中國的新冷戰的開端嗎？
戴維森：在說到中國的挑戰時，我不同意使用 “新冷戰”這樣的字眼。我們的方針和想做並不是要試圖像過去圍堵蘇聯那樣圍堵中國。我們和中國有非常密切而富有成效的經濟關係。我們歡迎中國加入規則為本的國際秩序 (粗體為編輯所加)，並且頻密的提醒北京，那個秩序帶來的繁榮解放了數以億計的人，並且使數十億人得以擺脫貧困。我不喜歡“冷戰”的比喻，因為我們確實曾經試圖圍堵蘇聯，但我們歡迎中國加入國際經濟秩序。
BD：但是，當管理那個秩序的規則不符合中國利益的時候，中國不是越來越傾向破壞它們嗎？
戴維森：國際秩序正在受到中國及許多其他國際上的行為者攻擊，我們不能無視這個。美國和中國在如何應對現行國際秩序一事有根本上的分歧。
BD：在你的角度而言，你認為在哪些地方的分歧最明顯？
戴維森：你可以從印太地區中，中國違抗國際法庭，把南中國海的那些人工島軍事化看到分歧。你可以從中國的 “一帶一路” 倡議背後那些無視世貿組織有關透明的規定、帶掠奪𠇷的經濟政策，以及通過腐敗誘使其他國家落入債務陷阱，迫使它們用主權作交換來避免債務違約等做法看到分歧。你可以從中國對待中國西部穆斯林的方式 (據報道把一百萬人關進 “再教育營”) 看到價值觀的分歧。你可以從香港人近期爭民主的抗議看到分歧。
DB：你是否贊同一些傑出的專家近期就中國意圖用另一個對中國式威權主義及重商資本主義更有利的國際秩序取代目前的那一個所發出的警告？
戴維森：我剛提及的所有事例顯示，中國在試圖用有中國特色的國際秩序來取代現行以規則為基礎的那一個，這對世上其他國家會產生很強的寒蟬效應。它們認知到，那樣的國際秩序對威權主義有利。因此，那確實反映出我們眼中自由及開放的國際秩序和中國想要的那一個之間的根本分歧。
BD：幾十年來，美國的中國策略都建基於一個信念：當中國日益融合到環球經濟體系之中，北京會變得更為自由，在政治上更民主。結果如何？
戴維森：那個假定中國在融合到以規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之後會自由化的舊策略，坦白說，沒有作用。預期中的自由化沒有發生。
BD：當你從軍事角度分析中國在南中國海建造七個人工島的時候，你認為他們的行動有什麼策略？
戴維森：我想，我們得從字面意思來理解中國的領導。他們聲稱南中國海和九段綫 (中國用來宣稱佔有幾乎整個南中國海的疆界) 是中國的領土，那些島嶼是他們就捍衛那片領土所做的嘗試。中國甚至通過了賦予自己帕拉塞爾島鍵主權的國內法，越南和台灣也主張對該島擁有主權。因此，中國的鄰邦和我們在區內的一些盟友對中國的聲索表示嚴重關切。
BD：許多軍事分析人的評估是，那七個人工島是中國新成形的阻斷式防空(anti-access, aerial denial, A2/AD) 策略的錨。策略的目標是迫使美國的軍方和區內盟友的距離拉得更遠，從而使我們對盟友的承擔受到懷疑。對此看法你是否同意？
戴維森: 這個，中國建那些人造島的背後，當然有一些典型的阻斷式防空戰略的成份。而那並不只涉及軍事挑釁。中國的外交政策尋求迫使東盟的成員國按照北京的意思來制定區內的行為準則，以及向中國的標準妥協。中國想要談判出有利的交往條款，並且趕快的完成談判，從而制定新的規則和新的常態。因此，國際社會支持與中國相鄰的國家維護國際海事法的努力有其重要性。
BD：去年10月，美國USS Decatur 軍艦在有爭議的斯普拉特利群島附近的國際水域執行航行自由巡邏任務的時候，一首中國驅逐艦幾乎與之相撞；而在今年，一首英國軍艦據報被中國海軍指使的拖網漁船侵擾。中國在國際水域的這種侵擾行為有沒有增加？
戴維森：的而且確，去年美國和英國的海軍和中國海軍有過一些近距離接觸，但我不會說那些活動的次數增加了。我們和中國海軍在海上的接觸大體上是安全而專業的。我們也看到有更多國家在中國聲索的九段線內執行恆常的自由航行任務，它們有的和美國海軍一起執勤，有的獨自巡邏。舉例說，加拿大在近日 執行了一個穿越台灣海峽的任務，中國注意到這一個發展。於是，對中國擁有南中國海的主張作反彈不光只美國海軍，而是還包括其他國家的海軍，北京對此感到挫折。
BD：在上週的確認聽證會上，米利將軍也提到，中國軍隊的現代化進行得“非常、非常迅速，不論是太空、空中、網絡、海上和陸地都是如此。”你對於那麼急速的現代化有多關切？
戴維森：我會說，以中國面對的安全威脅，那樣子現代化看起來當然是超乎比例的。中國面臨的威脅沒有大得足以讓它合理化那麼急速的軍事現代化。比如，我會說，美國的太平洋的軍力在現在這個時間點沒有顯著增加。因此，考慮到這一點，中國的軍事現代化使人憂心。就能力和數目而言，中國憑藉其現代化計劃，將會收窄和美國軍隊的實力差距。
BD：美國能否承擔在太平洋喪失質和量的軍事優勢？
戴維森：我的期望是，美國2020年的防務預算會在提升我方實力的投資提供撥款，從而減慢中國縮小實力差距的速度。我認為我方在印太地區需要增強美軍實力的地方包括綜合空中及導彈防禦系統；第五代 [隱形]戰鬥機；以及提升網絡和太空方面的實力。所有這些地方都需要提升。我們也需要維持美國在水下實力和潛艇方面的優勢。
DB：在駕車來到的時候，我無法不注意到F-35戰機在上空盤旋。印太司令部有得到應有的前綫美國武器系統分配嗎？
戴維森：從好的方面講，美國軍械庫裡所有最新、最有實力的系統都首先在印太地區部署。我們的盟友看到這點，認知到這點所代表的承擔。此外，我們在區內的盟友也在為自己的軍隊購買那些前綫的裝備，例如日本就買了F-35戰機和神盾雷達系統，韓國也一樣。澳洲在為它們的潛艇購置先進的美國戰鬥系統。所有這些活動證明了我們之間盟約的力量，以及運用相同武器系統帶來的多國共通運作能力這一附加價值。因此，我們對這樣的合作非常滿意。
BD：你覺得中國的軍事現代化最使人擔心或者最觸目的是什麼？
戴維森：中國軍事現代化帶來的最重大轉變在於它的太空實力。在2000年的時候，中國只有10個衛星在運行，可是到了今年，中國將會發射的衛星比地球上任何一個國家都要多 (粗體為編輯所加)。那將大大提升中國在通訊、監察以及可能威脅美國太空資產的攻擊型太空系統等方面的實力。那是一個重大的轉變。
BD：米利將軍在近日的聽證會上提到的另一點是，中國在過去幾十年利用美國的軍事行動來學習，尋找可能有參考價值的東西和潛在弱點。你是否同恴？
戴維森：說中國利用“美國的戰爭方式”來學習倒不是錯的。可美國軍隊不是靜止不動的，我們的行動繼續演進。無疑，中國在密切注視我們的行動。你可以在中國的軍備看到這點。不光只在裝備方面的現代化是如此，他們的行動方式和組建環球基地的方式也一樣。他們不僅在模仿美國海軍，而是我們軍隊全體聯合的實力。我們可以從中國在西太平洋的聯合軍事行動清楚看到這點。
BD：在上個月的新加坡香格里拉對話，中國國防部長魏風和將軍發表了一些觀察員認為有霸淩色彩的講話，內容是就中國在南中國海的軍事化和對待新疆穆斯林的方式辯護，又指美國是該區的入侵者。對於中國日益顯露自己曾經遮遮掩掩的區域和全球雄心，你覺得意外嗎？
戴維森：我在嘗試搞清楚，中國日益顯露雄心是出於自信，還是自大。當然了，中國國防部長在香格里拉的講話使人震驚。基本上，他說的是，亞洲不是亞洲人的，而是中國人的。每一個聽到那個講話的人都會這樣理解。所以，沒錯，自習近平出任主席以來，中國越來越公開透明的展示雄心。
BD：作為展現自信的一部份，中國近期還暗示了和俄羅斯的盟友關係更加緊密，甚至參加了俄羅斯去年的東方2018年度軍事演習。你認為中國和俄羅斯在向我們發出什麼訊息？
戴維森：唔，我們看到在行動層面上的軍事合作增加了。在去年的東方演習，中國空軍和陸軍和俄方空軍和陸軍並肩行動。剛剛在上個月，兩架俄羅斯轟炸機環繞台灣飛行。這是我們第一次看見這個情況。中國軍隊沒有攔截那些戰機，這顯示俄方的飛機得到北京的默許。每當其他國家的軍隊在台灣海峽行動，中國都會即時反應，而俄羅斯的飛機沒遇到這個。所以，我認為中國和俄羅斯在向我們發出的訊息是，當兩國有共同利益的時候，它們會合力和美國對抗。
BD：關於特朗普政府交易本位、以貿易為著眼點的對待盟友方式使你統轄地區內的盟友，例如南韓、日本和澳洲等和美國的關係變得不太穩。你會怎樣描述美國和太平洋盟友在軍事上的關係？
戴維森：美國軍方和太平洋盟友軍方的關係非常強韌，和五個有簽訂條約的盟友 (日本、南韓、澳洲、菲律賓和泰國)的關係尤其強韌。在這個總部有來自所有那些盟國和許多其國家的聯絡人員，我花了很多時間和他們協作和制定計劃。我們和新加坡、越南等非簽約盟國的關係也強化了。我會拿這個和中國想要通過其 “一帶一路”倡議建立的盟國結構，[前國防部長吉姆]馬蒂斯說那個結構由“朝貢國”組成。
BD：撇開貿易失衡不說，美國從那些盟友得到的實質好處是什麼？
戴維森：好，舉個例，我們現在最優先要做的是執行聯合國就北韓的核武及導彈計劃作出的制裁。我們盟友在執行制裁方面幫了很大忙。日本和南韓派遺了部隊和船艦執行制裁，英國、法國和新西蘭也有。我們對這些幫助很感激。那個行動顯示，當以規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受到威脅的時候，世界上的“自由人”用有實質作用的方式捍衛那個秩序的意願。
BD：作為對北韓高𡶶會外交的一部份，特朗普政府取消了在南韓的一些大型軍事演習，又縮減了其他演習的規模。有專家說，這種大型軍事演習的實質凍結意味著我們很危險的降低了在南韓的軍事準備，這做法不可持續，你有何回應？
戴維森：唔，我不認同我們凍結了在南韓的大型演習。美國和南韓的國防部長同意把演習改組，這樣我們可以維持戰術和行動層面所必須的準備。我們通過調整那些演習的規模和公共事務外聯部份來做到這點。在戰術和行動層面，我們執行了所有必須的任務。我們去年8月取消的演習也重新排上日程。因此我認為，就充份準備的角度而言，我們目前的做法是可持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