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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1 May 2018

邓聿文:中国在朝核谈判中被边缘化了吗?

韩朝首脑会晤后,有关中国被边缘化的说法又起,持这一观点的人国内外都有,包括一些知名国际关系学者。理由是中国在这轮围绕着朝鲜弃核的谈判中只能做看客,而韩朝签署的《板门店宣言》对构建半岛和平机制拟进行韩朝美三方会谈或韩朝美中四方会谈的表述,成了中国被边缘化的最新佐证。

在我看来,此种看法无视事情的最新发展,是浅薄的。事实上,上述《板门店宣言》“三方会谈或四方会谈”的表述不但不能看作中国被边缘化的佐证,恰恰相反,它表明中国在朝核谈判的游戏中是一个重要玩家。

在断言中国被韩朝首脑会谈边缘化的时候,我们应该看清以下事实:

一是三月底金正恩旋风般地对中国进行了五天秘密访问,这次访问有评论称金正恩是来“负荆请罪”,自然没这么夸张,但也决不仅是来向中国“讨援”和恢复关系的,双方领导人对韩朝首脑会谈和美朝首脑会谈肯定要协调立场。

二是中联部长宋涛随后率领艺术团访朝,受到金正恩的盛情款待,两次会见宋涛,宋还同朝鲜有关部门进行了会谈。中朝关系向来由中联部主导,宋涛的身份表明这趟行程有着特殊使命,这当然同韩朝和美朝首脑会谈有关。

三是在韩朝首脑会谈前夕,中国一旅行团在朝发生车祸,死亡32人,金正恩不但亲赴中国驻朝使馆慰问并专程赴医院看望受伤中国公民,而且亲往火车站为护送死者灵柩的专列送行,翌日凌晨,他即南下板门店。在首脑会谈前的关键时刻,假如金正恩不去看望中国伤员或委托他人去看望,中国也会表示理解的,但他抽出时间两次看望伤员,如果不是金正恩认为中朝关系重要,在这节骨眼上不希望因此事而导致两国关系出现什么意外,是不会如此处理的。

四是在韩朝首脑会晤结束不久王毅将应邀访朝,此次访朝,时机特殊,朝鲜肯定会向王毅通报韩朝首脑会谈情况,除此外,双方也会对接下来的美朝首脑会谈交换看法,协调立场。

可以说,中国边缘化论者过于看重之前冷淡的朝中关系,而无视或对上述最新发展的事实重视得不够,或者认为金正恩只是想利用中国,但我认为,中朝双方在短短一个月内的高层密集往来以及朝鲜对车祸的处理,再好不过地说明,在半岛即将发生巨变的时刻,中朝都彼此意识到,必须保持密切沟通,加强合作。事实上,在“习金会”中,双方同意在重大事情和战略问题上,要保持沟通协调。

《板门店宣言》就构建半岛永久和平机制将进行“三方或四方会谈”的表述,这个“或四方会谈”无论是朝鲜还是中国坚持要写入的,都表明不管哪一方要将中国排挤出半岛,是不现实的。在韩朝首脑会谈前,韩国对美日的说法是,韩朝美三国商谈和平协定,其意图很明显,要把中国排挤出半岛和平协定之外。外界不清楚韩国这一意图是基于何种考量,当年的停战协定,朝中美是签字方,韩国反而不是,现在它却要把中国排斥出这个进程外,不仅于法理说不通,而且也反映韩国并没有看清自己的位置。或许韩国认为半岛和平和中国无关,所以无需中国参与。但如果韩美要实现这个意图,起码要朝鲜配合,问题是,朝鲜会配合韩美将中国挤出和谈进程吗?

鉴于朝鲜向来想摆脱对中国的依附,不排除朝鲜没有这样的想法,然而,在美朝虎视眈眈要朝弃核的压力下,除非金正恩真打算弃核,否则,即使有此想法也不会配合韩美,相反,会把中国拉进来二对二进行四方会谈,以减轻独自面对韩美的压力。

中国边缘化论者会认为,美韩可以引诱朝鲜“出卖”中国而换取它们对朝鲜的认可以及安全保障,至于中国对朝鲜的援助,这三国也可以替代。可是,金正恩决不会如此短视和愚蠢。现在特朗普对美国之前同伊朗签署的核协议还恫言废除,金正恩岂会轻易相信美国的安全保证?就算金正恩信任美国,美国就一定会拉拢朝鲜抗衡中国?

在这点上,许多人常拿当年中国和越南做事例来证明朝鲜最后也会走向和中国冲突之路。但非常遗憾的是,这两个例子并不证明这点。当年美中合作抵抗苏联,前提是中苏早已反目成仇,中国也不依赖苏联,但如今朝中“传统友谊”正在恢复,朝鲜对中国的依赖没有下降,因此看不出朝鲜仅仅要摆脱对华依赖就投靠美国的理由。另一方面,即使金正恩有此意,朝鲜的体量和重要性能和中国当年相比吗?何况今日美中关系也和当年美苏关系有很大不同,美苏当年除了对抗外,基本没有合作,也没有经贸联系,但至少到现在,美中除了对抗,还在一些重大国际问题上有合作,美中经贸关系更是错综复杂。至于越南,和中国反目后,倒向的是苏联而非美国,苏联垮台后,虽然加强了同美联系,但也谈不上联美反华。这里的一个本质因素就是越南的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和美国是对立的,这决定了它不可能成为美国对华包围圈的重要一环。朝鲜也一样,只要金正恩还想保持在朝统治,就不可能拿中国利益做交换,换取美国安全保障,更不可能与中国为敌,难道他想美日韩在朝推行和平演变?

上述分析虽然基于逻辑、事实和常理,但理论上并不能保证金正恩万一不按常理思维,而投靠美国,与中为敌,此种可能性在理论上是存在的。但即使发生了这种不幸的事,中国还有一个“杀手锏”,即陈兵中朝边境,就像当年苏联陈兵中苏边境一样。假如金正恩想要外国投资者进来,发展经济,中国陈兵鸭绿江畔就会吓走很多外国投资者,资本总是厌恶在高风险地区投资的。

其实,金正恩是一个精明的现实主义者,不是疯子。在这轮半岛棋局的大洗牌中,他是不会也不敢让中国边缘化的,中国也不可能被美韩边缘化。如果被边缘化了,只有一种可能,即中国自己无所作为。假如因此而被边缘化,那就只能怪自己无能。至于未来的中朝关系,会有一些磕磕碰碰乃至小风波发生,但再次陷入恶化的可能性比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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