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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23 January 2018

像情緒大師一樣掌控自己情緒

大衛·羅賓遜 (David Robson)
2017年 11月 2日

在研究生院的某一天,麗薩·費爾德曼·巴雷特(Lisa Feldman Barrett)的一位同事向她提出約會的請求。她並不喜歡他,但是在實驗室待了一整天之後她也想透透氣,於是她就答應去了當地一家咖啡廳。但是在他們聊天的時侯,她的臉突然變得通紅,胃裏也在翻江倒海,頭覺得有些天旋地轉。也許她錯了,她覺得:也許她真地喜歡這個人。到他們離開時,她已經答應了下一次的約會。

她在頭暈眼花中回到家裏,把她的鑰匙放在地板上,然後立刻開始嘔吐。總算清楚了,那不是愛;她是得了流感。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她都在牀上度過。

怎麼會有人把感冒的不適誤當作愛的狂熱?作為一位位於馬薩諸塞州波士頓的東北大學(Northeastern University in Boston, Massachusetts)的心理學家,巴雷特的職業生涯都用來研究情緒的形成機制,她的心血結晶在這本最新的著作《情緒的生成》(How Emotions Are Made )一書中,而她那次約會的經歷正是顯示感覺如何讓我們陷入困惑的諸多例子之一。

雖然我們強烈地相信我們知道自己的感受,她向我們表明對憤怒、焦慮、饑餓或者疾病的感覺並不像我們所以為的那樣截然分明——而且我們有時會把這些信號誤當作具有深遠的後果。幸運的是,巴雷特的理論也給我們提供了一些實用的方法來控制我們的感受,並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平靜與更有成果。

這與幾個世紀以來的假說——即我們展現的是情緒各自的"指紋"——相去甚遠,而這一假說借著查爾斯·達爾文(Charles Darwin)《人類和動物情感的表達》(The Expression of Emotions in Man and Animal)這部著作廣為流傳。這一理論主張每種情緒都會形成獨特的面部表情、肢體語言和諸如心率或手心出汗等其它生理學信號的組合。

然而科學研究從不會如此界限分明,而且巴雷特對其發現所做的具體分析表明從來就沒有情緒指紋這回事。每種情緒可以由頭腦和身體的一系列反應所代表,而且情緒之間有著大片重疊。相反,她指出了我們解讀身體信號的方式,以及我們是否真正感到興奮或是焦慮完全取決於周遭環境,而且很容易受到我們自己的期待所左右。

簡單對比一下,她把為她女兒12歲生日舉辦的聚會比作"令人噁心的食物派對"。當她女兒的朋友們到達時,她給他們拿出了比薩餅和果汁等常見的食物:但是她給奶酪塗上水果綠色,讓它看起來好像發了霉;把果汁放在醫院尿液樣品杯裏。而她的主菜則是把搗爛的嬰兒食品塗抹在(乾淨)的尿布上。

正如你會想到的那樣,那群孩子大倒胃口。"很多客人不敢靠近那些食物,因為他們不由自主地想起那種味道和氣味,"她寫道,"即便這些客人知道那堆亂塗的東西是食物,但還是有幾個真地作嘔。"

我們所有人的反應可能跟他們一模一樣。但是其中的道理在於大腦所構建的經驗:僅僅是想到嬰兒的便便也會讓大腦重新解釋他們眼前食物的氣味,從而引發作嘔的反應。

這看來也許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例子,但是巴雷特認為推而廣之,對於其它情緒會產生同樣效果。想想她那次約會。那幾個身體的感覺——翻攪的胃和發紅的臉——如果她在家裏躺在牀上,嘴裏含著溫度計,也許就會被解釋為"生病了"。但是因為她在約會中,她的頭腦構建了完全不同的情緒,一種情感上的吸引,而不是實際上身體的反應(相反根據經典的理論,基於他們各自獨特的指紋,這兩種感覺應當很容易分辨)。

類似的,胃疼可能是腸胃感染的信號——或者如果你離家在外,可能會跟思鄉病或是渴望回家相混淆。坐在過山車上,急促的心跳會被當作樂趣和興奮;而如果是在婚禮上講話則會被視為急性焦慮。或者其實只是簡單表明你喝了太多咖啡,但是從生理上而言,這並沒有多大差別。

巴雷特的理論有很多推斷。對一件事情,她爭辯道我們會從其他人那裏學習如何解釋。"像'憤怒'或者'噁心'等特定概念並未由遺傳事先確定,"她寫道,"你所熟悉的情緒概念之所以形成,僅僅是由於這些情緒概念在你所成長的特定社會環境中有意義,並且有用。其它文化能夠對同樣的感覺信號生成其它類型的意義。"

我們的父母、朋友、電視和書籍,以及我們過往的生活經歷,我們的頭腦都教給我們如何對特定的局面、它們所帶來的感受以及我們應當如何回應進行歸類——而這些概念反過來決定了我們未來的感受如何。但是兩個有著不同經歷的人,可能會對感覺進行完全不同的分類。

這與達爾文這樣的思想家的觀念完全相左,達爾文曾認為類似'憤怒'或者'噁心'這樣的情緒表達是普遍的,並且能夠被地球上每個人所識別。例如,巴雷特的實驗室訪問了來自納米比亞(Namibia)的辛巴族人,並且讓他們根據相似性對面部表情的照片歸類。她發現他們的分類方式與通常西方人的明顯不同,而且他們對於照片的解釋也同樣有所不同。例如一張雙目圓睜的照片被西方人傾向於認為是恐懼,但是辛巴族人將其描述為tarera("觀看")的臉。而且她的實驗室還發現,辛巴人對不同的聲音表情歸類時,也是同樣的結果。

巴雷特還提供了不同文化對比的例子:比如,尤特卡愛斯基摩人(Utka Eskimos)似乎沒有對憤怒的概念清晰的定義,而塔希提人(Tahitians)似乎沒有我們那種悲傷的概念。我們還能見到情緒的概念如何隨著歷史演變。比如,她指出古希臘人和古羅馬人似乎不會自發地咧嘴微笑,表明他們表達愉快和積極感受的方式與我們的大不相同。(很明顯,在拉丁語中沒有微笑這個詞。)然而,我們今天所認為的微笑——笑口大開、露齒、眼角還有皺紋——只是到了18世紀隨著牙科治療更為方便才變得更加普遍。

如同劍橋大學的古典學家瑪麗·比爾德(Mary Beard)所說:"這並不是說古羅馬人不會像我們所認為的微笑那樣,做出把嘴巴邊緣翹起來的表情;當然他們也會這麼做。但是把嘴翹起來在羅馬時期的姿勢中,沒有什麼社會和文化意義。反過來,其它對我們沒什麼意義的姿勢卻飽含深意。"

渡過難關
這不僅僅是學術的好奇心:巴雷特的書中建議的一些方式使得我們能夠更明智地駕馭我們的情緒。

像饑餓、疲勞或生病這樣的身體狀態會與像憤怒、焦慮、悲傷或者焦急產生同樣的信號這一事實,強調了將照顧身體作為穩定情緒的一種手段的重要性。這可能包括健康飲食、規律鍛煉等做法,但是巴雷特也強調舒適的重要性,比如做一次好的按摩能夠降低身體的炎症。這種愉快並不僅僅通過奢侈享受,他們可能是令你情緒平衡的簡單而實用的方法。

與此同時,正念冥想應當鼓勵你去觀察和解構這些身體信號:理解情緒的身體根源可以幫助你對它們進行調節。她說:"由於社會與身體之間的相互作用,許多與情感無關的事物實際上對你的感覺有著深刻的影響。"

巴雷特還強調了良好情緒詞匯的益處。正如她的著作所表明的,我們的情緒概念並非天生,而是後天習得的——有些人在特定的環境中,對他們的身體信號和描述這些信號帶來的感受時有著許多更微妙的方式。例如,不是簡單地說自己是快樂的,而是把"幸福的"和"受鼓舞的"區分開來;不是感到"悲傷",而可能會說你"沮喪"或"失望"。

結果是你對處境有了更深的理解,也許能幫助你品嚐新的快樂滋味,或者反過來重新界定你的不滿,使它不再那麼感覺包羅萬象。這也可能會使你重新考慮你不適感的來源,並提醒你過去糾正情緒的方式。

這些益處的結果是,具有更大(如巴雷特所稱的)"情感粒度"的人往往在學校做得更好,酒喝得更少,能夠更快地從緊張的環境中恢復過來。他們似乎也更健康:就診次數更少的、吃藥更少、住院治療的可能性更小。

她說有很多學習新的情感概念的方法,比如廣泛閲讀或者看刺激性的電影。你也可以嘗試新的體驗,把自己從舒適區中推出來,然後觀察它帶給你的感受。"就像你試新衣服那樣嘗試新的視角,"她說,"就像畫家學會看到顏色的細微差別,以及葡萄酒愛好者鍛煉自己的口感來品嚐普通人體會不到的味道,你可以像任何其他技能那樣練習[自己的情緒]。"

由於不同文化以不同的方式對感受進行歸類,你也可以從其它語言借用術語而受益。例如,幸災樂禍(Schadenfreude)對於英語而言是一個熟悉的外來語,意為我們對於他人的不幸所產生的既苦澀而甜蜜的感覺。但還有更多的我們都能學到的,往往是非常獨特的術語——在我們近期的節目中討論過的一個主題,即你從來不知道你具有的那些難以表達的情緒。

最終,你會發現你能夠以很高的精確度將情況歸類。例如,巴雷特列舉了"gezellig",荷蘭語中的"親密無間感";來自日語的"age-otori",顯然描述"理髮後看起來更糟糕的感覺",以及來自捷克文化中的"litost"一詞,意為"對一個人的不幸所造成的痛苦糅雜報復的慾望"。正如她所說:"每個詞都是一種以新的方式構建你的情感的邀請。"

巴雷特意識到,對處於感情危機中的某人而言,這些步驟對可能顯得有些簡單,她並沒有聲稱這對於解決任何問題能夠立竿見影。"你能就像換衣服那樣,打個響指就改變你的感受嗎?"她寫道,"不會的。即便你構建了你的情緒體驗,他們仍然可以一下子把你擊倒。然而,你現在可以採取措施來影響你未來的情緒體驗,塑造你明天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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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BBC中文網 http://www.bbc.com/ukchina/trad/vert-fut-418466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