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o Aggregator: 《南华早报》四大经济歼灭战标本之一：安阳威尼斯之梦烂尾

河南安阳市中心的彰德府·威尼斯印象项目在2009年立项开工时，正值中国楼市烈火烹油，威尼斯印象也号称要成为安阳市中心商业的“新标杆”，并要“提升整个安阳市人民的生活居住品质”。
但该项目的推进过程却充满波折。
六年之后，除了占地一小部分的“丹尼斯百货”在营业之外，威尼斯印象大部分依然是未完工的钢筋水泥骨架。在裸露的墙体顶部挂着“千方百计盘活项目，最大限度维护群众切身利益”的大红横幅。
当地居民王腾（音）正透过工地上蓝色铁门上的锁孔向里面张望，门后18万平方米的商业地产工地看不到有人在施工的痕迹。“黄了，全黄了，”他说。他说自己曾在2010年给本项目的当地开发商超越集团借款30万元人民币，当时他获得的是月息1.5分的许诺，折年息18%。但随着该项目的久拖不决，“钱都打水漂了。”
王腾仅仅是超越集团20万债权人之一。超越集团业务涉及房地产和煤矿，老板杨清河是河南省人大代表。在2015年11月底，杨清河因涉嫌非法集资被刑事拘留。据此前媒体报道，超越集团债务总额可能高达40亿人民币。
威尼斯印象只是安阳几个“烂尾项目”之一，而安阳只是中国数以百计——如果不是数以千计——出现房地产供应过剩问题的城镇之一。
虽然在北京和深圳等一线城市，房价由于新房供应有限而持续上涨，但在像安阳这样的三四线城市，完工后空置甚至未完工的房子却比比皆是，房地产的高库存拖累了整个国家的地产投资和经济。
瑞信亚洲（不包括日本）首席经济学家陶冬说：“在过去10年，中国楼市是中国经济增长最大的引擎。现在基本上结束了，对于中国来说，也很难找到可以完全替代房地产的行业。”
为此，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已将房地产去库存列为重振中国经济的头等要务之一，其基本理念是让中国农民工在城镇买房定居。中国有2亿7000万农民工离乡别井到城里打工，但大部分农民工无法充分享受中国养老、教育和其他社会福利。
2015年的前11个月，房地产投资增速从两年前的大约20%，跌到只有1.3%。
摩根大通首席中国经济学家朱海斌在上个月北京的一次媒体问答会上说：“中国房地产投资在明天会下跌2%到3%，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出现房地产投资下跌。”他还指，即便政府出台新政策刺激买房，房地产供应过剩仍将持续影响较小的城市至少2到3年。
地方政府已经采取行动。
在河南濮阳，当地政府宣布，将向在城镇买房的农村居民提供每平米150元的补贴，这意味着，一套100平米的两居室可获得政府1万5000元的补贴。在安阳，当地政府2015年8月开始为任何要在城区购买新房的人提供2万元的补贴。
肖丽（音）是一名在安阳工作的地产经纪，她的办公室外墙贴满了楼盘资料。
肖丽说：“人人抢着买房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心态都很谨慎。但对有刚需的人，比如结婚的小夫妻，现在可能是利用政府补贴的好时机。”
在安阳——就像在中国其他城市一样——房屋销售也在恢复。
新浪乐居安阳站的统计数据显示，2015年11月，安阳售出了3392套商品房，比2014年11月的1937套增长了75%。但11月售出的41万平方米比起供应来说，还是太少了。安阳目前至少有100个楼盘在出售，每个楼盘的建筑面积都在几十万平米的规模。
法国巴黎银行首席中国经济学家陈兴动在北京表示：“解决（房地产过剩）这个问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无论你多有决心，你都不可能在一年之内完成去库存。”
中国的房地产热潮自上世纪90年末开始。1998年中国停止了福利分房制度，城镇居民被要求通过市场解决住房需求。数百万城镇居民陆续搬进新家的同时，中国房地产市场也如火如荼起来。
中国房地产数据研究院的执行院长陈晟说：“房地产行业不仅是国家经济的支柱产业，也是中国经济实力提升的标志。中国城镇家庭的财富主要体现在房地产，这是中国繁荣的基础。”
与此同时，地方官员也发现，向地产商售让土地能创造丰厚的财政收入。2014年，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收入达4万亿人民币。而且对于地方官员而言，房地产开发也常常是提高本地GDP数字和为自己仕途加分的最佳捷径。
地方政府低价征收农民的土地，然后将其高价卖给开发商。土地收入所得可用于建设道路、桥梁和地铁，由此造成土地升值或更多土地可以被拿出来卖。另一方面，开发商则用买来的土地做抵押，贷得资金建设楼盘，然后再卖给买房者。
这样的开发模式以惊人的速度改变着中国土地和天际线的面貌。仅以一个数据为例，2011年到2013年，中国消耗的水泥量，比美国在整个20世纪消耗的还要多。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5年1月到11月，中国房屋施工面积超过72亿平方米，同期商品房销售面积只有11亿平方米。以此计算，就算中国不再新建任何楼盘，现有的供应都可以满足未来几年所需。
西太平洋银行亚洲经济研究主管Huw McKay将房地产建设，与重工业和制造业下滑一道，列为中国2016年经济增长的“最弱环节”。
McKay说：“中国经济中最重要的产业循环就是房地产建设循环。当房市不够强，中国的消费者能够就会对他们的就业前景更加焦虑。”
房地产行业也是钱权关系的交汇点，以及诸多中国超级富豪的发家处。
威尼斯印象本是安阳城市改造“三年大变”计划的一部分，该政府计划主要得益于2009年和2010年中央推出的大规模刺激。从东北的沈阳到内蒙古的鄂尔多斯，地方政府在短时间内重建一座城市或者建设一个新区，在中国大地上并不鲜见。
超越集团虽然是民营企业，但却有着十分良好的政商关系。超越集团的党支部获得过“全国先进基层党组织”称号，其老板杨清河更是有着“河南省工商联副主席”以及“安阳市工商联主席”等头衔。
其与当地政府的良好关系被普遍认为是超越集团获得威尼斯印象项目的重要原因之一。本报未能联系到杨清河对此事置评。
由于中国监管机构对银行房贷给房地产开发管制甚严，类似于超越这样的开发商只得求助于影子银行渠道，而王腾这样的个人投资者也会通过灰色地带的集资将资金借给超越。当经济增长似乎势不可挡的时候，安阳居民纷纷忙着把钱取出来去参与高回报的集资项目。
安阳当地人李建军（音）说：“当时就像抽鸦片一样。你在超越或者贞元放10万块，每个月能拿到2000块利息——没人想上班。”
贞元是另一家安阳私企，也出现了集资难以偿付的问题。
其实早在2011年底，安阳的集资就开始暴露出问题，愤怒的投资者被逼上街头示威。数以十万亿计款项蒸发。2012年1月，安阳市政府发布了数十个“涉嫌非法高息集资”的公司名单，但许多债务仍然未能偿还。
在另一处未完工的楼盘外面，一位姓张的本地居民说：“就别想着把钱要回来了，人是抓的抓，跑的跑。有些人就是想钱想疯了，现在回头想想，人也就三饱一倒。”
在习近平看来，空置的楼盘里面应该让人住上。
2015年12月21日，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闭幕，会议决定，明年经济工作的关键点之一就是要“化解房地产库存”。按新华社发布的新闻稿，中国将“通过加快农民工市民化，扩大有效需求，打通供需通道，消化库存，稳定房地产市场。”
让农民工购房的想法或许会奏效。
上海房地产数据研究院的陈晟说：“如果在城里有一套房，附近有好学校，价格也合适，我认为肯定会有农民工愿意买。”
虽然在过去4时间里，威尼斯项目始终泥潭深陷，但其他项目却在取得成功。
2013年3月动工的安阳万达广场在2015年7月就开张营业。据当地媒体报道，开张首日客流量高达32万人。在一个周五的冬日傍晚，这个三层高的商场依然繁忙，商店、餐厅甚至电影院的人流可观。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尽管安阳威尼斯印象之梦依然未圆，但对于资金雄厚的大开发商而言，地产盛宴还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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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4 January 2016

《南华早报》四大经济歼灭战标本之一：安阳威尼斯之梦烂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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