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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谈网记者赵亮编译）你总是难以忽视涅姆佐夫。当他走进房间的时候，你就忍不住会注意到他。这位物理学家出身的政治家聪明、好斗、性情急躁。
2010年11月，当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们的话题几乎不可避免地转到了贯穿俄罗斯政治文化中的暴力问题。我们简短地谈到了谢尔盖·马格尼茨 基的命运，这位律师、反腐败活动家2009年死在监狱中（译者注：此前马格尼茨基刚揭露了俄罗斯史上金额最大的一起骗税案）。我们讨论了讨伐普京的记者安 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于2006年在她寓所的门前被枪杀。涅姆佐夫指出，在多年之前，还有另外几十名记者在工作中死亡，并感叹那些凶手鲜少受到任何的罪行 指控。“那些凶手知道杀害记者不是个问题”，他对我说。
“那么，谁保护你呢？”我问他。这是一个看上去合理的问题。毕竟，他是这个时代俄罗斯最敢言的反对派人物之一。在涅姆佐夫和时任总理的普京之间已经 有了很多糟糕的情绪。普京2009年时声称涅姆佐夫和他那一代的其他政客在他们1990年代的全盛时期盗走了“数十亿元”。普京还特意提到他们的一些同伙 正在监狱中。威胁成了涅姆佐夫生活中的一部分。
我的问题让他耸了耸肩。“天哪，我不知道”，他笑着说。“我没有保镖。”
就在几个小时前，莫斯科时间2015年2月28日的凌晨，身份不明的袭击者在克里姆林宫前的人行道上枪杀了涅姆佐夫。这一谋杀具有雇凶杀人的所有特点。猜测凶手的身份已经成风，但最终是纸上谈兵，因为他们永远不会被抓到。在俄罗斯，他们几乎从来就没有被抓到过。
2月10日，涅姆佐夫在一次采访中表达了他的恐惧，他担心普京想要杀死他。这并非一个完全疯狂的想法。除了公开表达冒犯性的反对意见外，涅姆佐夫是 俄罗斯极少有的几位政治人物，敢于批评普京吞并克里米亚，及批评莫斯科支持乌克兰东部的分离主义者。事实上，一些人在揣测涅姆佐夫之死的背后可能是那些分 离主义分子，虽然难以想象没有克里姆林宫的明确许可他们胆敢采取这样的行动。
涅姆佐夫还以非凡的勇气抨击普京在2014年索契冬奥会上的奢华挥霍，那里恰好是涅姆佐夫的出生地。涅姆佐夫的定期报告凸显了俄罗斯的腐败和人权侵 犯，这当然不会让他获得克里姆林宫的欢心。就在他死前几个小时，他在鼓动定于下周日的一个示威。现在看来这将变成一场巨大的悼念活动。
不夸张地说，涅姆佐夫的职业生涯例证了俄罗斯自由主义反对派运动的希望与弱点。在1990年代初期，年轻的涅姆佐夫因热心支持总统叶利钦的改革而为 自己赢得名声，后来他成为下诺夫哥罗德州州长。1997年，就在叶利钦连任总统后的第二年，涅姆佐夫加入了叶利钦的内阁，成为年轻改革者“梦之队”当中的 一员，他们因其自由的经济政策和拥抱民主价值观而受到西方政客与投资者们的欢呼。涅姆佐夫的能量和魅力使他尤其受到选民们的支持，在改革派阵营大有希望的 时候，他曾经一度被吹捧为可能是叶利钦的接班人。
然而，那些年也是基于自由市场和自由价值观建立一个新的俄罗斯这一梦想受到致命打击的时期。大多数俄罗斯人还记得1990年代那10年，工业惊人地 衰退，几个月甚至几年没有发工资，恶性通膨吞噬了人们的储蓄。有组织的犯罪横行，人们的寿命骤减。那些有良好关系的商人小圈子在全国优质资产私有化中不成 比例地获益，形成了新崛起的“寡头”，他们标榜他们的财富和影响力。
受叶利钦青睐的自由派政治家要么是唆使这样发展，或是证明无力阻止这样发展。他们的梦想在1998年8月17日完结了。当时的政府由长着娃娃脸的总 理谢尔盖·基里延科率领，让债务违约，卢布贬值。涅姆佐夫是基里延科的副总理。在一片混乱中，公众向往一个“强有力的领导人”几乎溢于言表。俄罗斯的金融 危机标志着普京通往总统之路真正的开始。
当然，在一个真正的民主社会，政治家们有机会从他们的错误中吸取教训，让他们有重新回来、复兴的希望，有诚实竞争的机会。俄罗斯普京时代的反对派从 未有过这种“奢侈”。反对派的追随者们被扔进监狱、被追捕到陷入沉默，被迫流亡。然而，相比于杀害涅姆佐夫，这些罪行显得苍白。涅姆佐夫的死预示着这个国 家政治生活中一个新的严峻的黑暗时代。
在我们的最后一次会面中，涅姆佐夫对奥巴马政府要重新定位，基于两国的共同利益来寻找与克里姆林宫的一种新的权宜之计感到深度怀疑。“普京拥有完全 不同的价值观”，他对我说。“奥巴马信仰自由与法治。普京只是相信金钱、商业和权力。”他欢迎美国在观察人权规范时对莫斯科施压，但他对华府能改变莫斯科 的文化不报幻想。“我不认为美国总统或是美国国会能在我们国家建立民主。我认为那是我们的责任。”
当然，他是对的。但这一斗争已经足够艰难了，现在在他缺席的情况下会变得更加困难。
（本位译自Christian Caryl于2月28日发表在《外交政策》上的文章，题为“在克里姆林宫门前的死亡”。译文有删节。）
原文Death on the Kremlin’s Doorst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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