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中國軍隊反腐能走多遠?

歐陽誠

BBC中文網記者

長久以來，軍隊貪腐是中國人心知肚明，卻鮮有公開討論的話題。然而，這種現狀似乎正在改變。

周一（6月30日），就在共產黨慶祝93歲生日前一天，中共中央出人意料地將前中央軍委副主席徐才厚驅逐出共產黨。此前，曾經身居要職的總後勤部副部長谷俊山中將在長達兩年的調查後接受審判。
這一時機引人注意。自習近平上任以來，他曾多次警告共產黨腐敗的危害。在多次公開與不公開的講話中，習近平強調，不解決腐敗問題，就會亡黨亡國。他在2012年末上任後的一次談話中，用「物必先腐，而後蟲生」的格言來提醒共產黨的幹部們。

軍隊反腐為何？

無論懷疑論者如何將「習式反腐」當作他獨攬大權的鐵證，但中國軍隊的腐化，確實已經到了令人擔憂解放軍是否能夠隨時作戰的程度了。另外，最近幾年，解放軍的腐敗醜聞，也正在通過互聯網，讓數億的中國網民感到憤怒。

中國的政治精英們已經開始反思和擔憂腐敗的危害。在出任中央軍委主席後不久，習近平曾在一次內部演講中指出了「谷俊山現象」的危害，並特意提到了蘇聯解體的教訓。在他看來，蘇聯解體的部分原因是戈爾巴喬夫對軍隊失去了控制。
這種聲音也得到了軍方智囊們的響應 。2012年，前中國國防大學教授劉明福就在一本名為《為什麼解放軍能贏》的書中警告稱，中國軍隊貪污與腐化，正給中國造成更大的威脅。
「作為一支30年未戰的軍隊，人民解放軍已經發展到了一個階段，這個階段最大的危險和頭號敵人既是腐敗。」在2012年的一次採訪中，劉明福表達了對軍隊反腐不利的擔憂，「反腐敗的力量還沒有腐敗的力量大，搞腐敗的人能量比反腐敗還大，善於腐敗的人混得更好。」
另外，近期中國與周邊國家發生爭吵，也讓人擔心真正的衝突可能一觸即發。與此同時，美國「重返亞太」（或「亞洲再平衡」）的戰略轉移，更讓中國決策者和一些充滿民族主義情緒的中國民眾擔心，中國再大的軍費也無法真正在戰爭中保衛國家利益。
自上任來，習近平定期去中央軍事委員會辦公廳展開工作。《紐約時報》在4月的一篇報道中說，「每周至少半天，時間遠多於之前的共產黨領導人。」同時，中央軍委也在去年9月發出加強和改進軍隊領導幹部經濟責任審計工作的意見稿，要求軍隊領導幹部應接受審計監督。
「（習近平）對徐才厚的查處，旨在改善解放軍的總體能力，因為目前中國需要高度的軍事凖備，」美國華盛 頓詹姆斯頓基金會（Jamestown Foundation）中國項目研究員馬蒂斯（Peter Mattis）對BBC中文網記者說，通過打擊一個退休高官，習近平也可以避免同那些他仍然需要密切合作的現任高級官員產生隔閡。

軍隊反腐能走多遠？

然而，對於如此猖獗的腐敗現象，一個更加深刻的問題是，共產黨對徐才厚的查處，是又一次零星的「殺雞儆猴」之舉，還是一場更深遠的反腐風暴的開始？
根據官方新華社播發的消息，徐才厚「利用職務便利，為他人晉升職務提供幫助，直接和通過家人收受賄賂；利用職務影響為他人謀利，其家人收受他人財物。」在2002年到2004年期間，徐曾擔任解放軍總政治部主任，在軍方人事晉升方面有很大發言權。
接下來的問題是，其他涉案人員是否會因徐才厚的倒台被陸續牽連出來？這個問題的答案將決定軍隊反腐能走多遠。此前，海軍副司令王守業中將和總後勤部副部長谷俊山中將相繼被查。
「很難說類似反腐能走多遠，」研究中國軍事的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政治學系副教授傅泰林（Taylor Fravel）對BBC中文網記者說，「我認為，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的其他案子出現，但類似高規格的案件毫無疑問都會（對解放軍）產生震懾作用。」
詹姆斯頓基金會的馬蒂斯認為，徐才厚的倒台，或許會在買官賣官現象橫行的解放軍內部造成不確定性，「但真正的問題是，接下來在總後勤部會發生什麼。」在解放軍系統中，總後勤部被認為是一個能夠獲取最高利潤的部門，也被媒體稱為中國貪腐最嚴重的部門之一。
「廣泛的調查可能影響目前解放軍的運作能力，」 馬蒂斯對BBC中文網記者說，「但打擊類似徐才厚這樣的離休官員，可以成為一個有用的開始，並向其他現任官員傳遞一個解放軍需要改革其工作模式的信號：這是習近平軍隊改革的關鍵點之一。」
（責編：路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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