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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23 April 2014

晨枫： 乌克兰，乌克兰(5)

日内瓦会谈的目的是降低乌克兰的冲突。在会谈达成协议的时候，我就不看好这协议会管用，不过还是没有想到后来美俄冲突（至少目前还局限在语言层次） 的升级速度。克里严词指责俄罗斯distraction, deception and destabilization，拉弗洛夫当然也反唇相讥。克里还反复使用“世界”这个词，而不是“美国”，试图强化俄罗斯受到孤立的现实。俄罗斯当然不 吃这一套，特别指出基辅政府出动军队对付自己的老百姓是犯罪这一事实。双方都只陈述了一半事实。俄罗斯情报局和特种部队肯定在背后搞鬼，他们要是没有作 为，那才是100%的失职了。美国在基辅政府背后恐怕也不是虚构，拜登到基辅，乌克兰军队就开始向斯洛维扬斯克的亲俄武装分子的公路检查哨进攻，造成伤 亡。最无耻的是，克里竟然赞扬基辅政权对降低冲突所作的努力，如果这样的推理也成立的话，边境上的4万俄军就是和平天使了。
在现在的情况下，言词肯定不可能迫使俄罗斯后退，制裁也没有多少有用而不自伤的好办法。外交手段不太有效，但依然是当前环境下唯一还算使得上一点劲 的渠道。克里这样不留后路的说法不能不使人联想到冷战时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更好奇的是，基辅当局出动正规军袭击亲俄武装分子的目的是什么呢？
夺回一两个检查哨肯定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基辅政权也没有打通陆路通道解救被围困城市的问题。东乌克兰是一个大面积的问题，关键在于解决俄罗斯族群的 不安感和隔阂感，打造跨越族群界限的大乌克兰民族。基辅政权在这方面所做所为十分欠缺，甚至可说是背道而驰。现在对东部的许诺只是空头的，没有任何实质性 的保证、时间表和路线图，也无法承诺不会人亡政息。经过这样的族群对抗，猜疑和不信任只会增加。和谐、完整的乌克兰任重道远。在这样的情况下，出动突击队 攻击检查哨就更不可理解了。
这无疑可以刷存在感，要是打死几个人就能吓跑亲俄武装分子就更好了。但不需要多少政治智慧也知道，现在不是刷存在感的时候，亲俄武装分子也不是死一 两个人就可以吓退的，两个月前独立广场上的事态应该还记忆犹新。要是这些人是俄军人员，打死几个更是不管用。普京可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二战初期苏军在乌克 兰被一家伙包围60万，斯大林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基辅应该对这段历史不陌生。事实上，乌克兰突击队夺取斯洛维扬斯克城外的公路检查哨只有一小段时间，很快 就撤出了，亲俄武装分子不久就回来了，继续设立检查哨。在另一个地方，政府军检查哨倒是在公路上建立了，但两头不远就是亲俄武装分子的检查哨。与其说政府 军重建控制，不如说送上门来成人质了。
在军事上，乌军不是俄军的对手。这20年来的经济困难不可能不对乌军的战备状态造成巨大的负面影响。俄军也有这个问题，但挡不住身大力大，矮子里面 拔长子都能拉出一支远比乌军强大的部队来。另一方面，乌军装备的主体来自前苏联时代。尽管很多就在乌克兰制造，但乌克兰只是前苏联军工产业链的一环，远远 谈不上独立、完整。离开俄罗斯的合作，乌克兰军工就瘫痪一半。另一方面，乌克兰军工主要集中在东乌克兰，本来就是在“被占领区”，乌军无法得益于本国制 造。反过来，亲俄武装分子要是控制了东乌克兰的军工，不需要俄罗斯提供装备，就可以跟基辅对抗。乌军没有条件打闪电战，更没有条件打持久战，那么基辅的意 图到底是什么呢？好像只有一个解释：用军事行动刺激普京越境占领，扩大事端。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好处是有的：
1、 置普京于不义，但这没有多大的实质性作用，普京不吃这一套。
2、 用悲情牌确保美国和西方的支持，这也未必必要，美国和西方已经坚定支持基辅了。事实上，美国和西方已经到了尽一切力量确保基辅不再滑向俄罗斯的地步了。
3、 东乌克兰反正已经事实上无法统治，不如公开化，正好甩包袱：“由于俄罗斯的非法占领，我们已经无法照顾东乌克兰人民的利益了。”这是很狡猾的一招，也可能是基辅不惜扩大冲突的真实理由
4、 用外敌压力打造乌克兰民族情结，打造社会凝聚力，尤其在第聂伯河以西的乌克兰族群占主体的部分。没有什么东西比外敌入侵更能把一盘散沙捏到一起的了。
5、 一旦俄军越境，就邀请美军和北约盟军进入，形成割据，赢得被保护地位。
在军事上，俄军入侵乌克兰不难。一马平川的东乌克兰（甚至整个乌克兰）对以重装甲为主的俄军来说简直是量身订造的，这里也是熟门熟路。这还可以顺手 夺占黑海海岸，与摩尔多瓦的Transnistra地区打通，这是又一个俄罗斯族群为主的飞地，而且打通与克里米亚的陆路联系。这样，乌克兰的出海口就全 部丢失了。不过这样的军事行动不光耗资巨大，也可能陷入无休止的边境摩擦和游击战冲突中。在顿涅茨克和东乌地区之外，这些地区有一定数量的俄罗斯族群，但 并不占主导。
在军事上，最可能的情况是，俄军依然在边境上引而不发，但要是西方军事力量直接进入乌克兰，俄军断然会在第一时间抢先进入，而且要看情况，不一定会 局限于沿第聂伯河隔江而治。要知道，俄军有近便和高度机动化的优势。一旦开始行动，可以在很短时间里推进到第聂伯河沿线。如果西方军队进入乌克兰，在一开 始时只可能派遣小规模的先遣队。如果俄军用迅速、果断的穿插制造事实包围，孤立西方的先遣队，会给对方造成巨大的困难。俄军首先行动，西方反应，然后俄军 反包围；还是西方首先行动，俄军包围；这个差别在政治上可能重要，但在军事上不重要。在技术上，俄军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西方军界也不可能不意识到这一 点。
对于普京来说，最理想的情况或许是给基辅制造持续的麻烦，制造事实上失控的局面，由此产生的巨大和持续的经济困难要么迫使西方背上沉重的包袱，要么 迫使乌克兰人民对于向西方一边倒产生怀疑。由于东乌克兰的事实割据，西方的经济援助也面临一个两难境地。如果只援助西乌克兰，这只有进一步加剧东乌克兰的 离心；如果同时援助东乌克兰，则有肉包子打狗的问题。克里为什么用语言刺激普京？很可能也正是不想出现这样的夜长梦多的局面，希望逼迫普京越境占领，使局 势明朗化。但明朗化之后，美军最大的可能依然只是在北约架构内行动，也就是说，推进到罗马尼亚、波罗的海三国一线，而不会到乌克兰去自找没趣。但那样的 话，奥巴马的亚太轴心就更加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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