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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2 December 2013

刘晓波妻子刘霞软禁期间书信流出

刘晓波的妻子刘霞7月份在一封信中说,在北京被居家软禁期间,她感到彻底与世隔绝,但在阅读中找到了少有的快乐。诺贝尔奖得主刘晓波目前在中国的监狱里服刑。

她写道,“我读书没有任何目的,好像是呼吸,不读书就活不下去。读到喜爱的书,我就想像作者是为我这一个读者写的,独自高兴。”

这封信提供了了解刘霞生活的一个难得机会。自从丈夫三年前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之后,她基本上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刘霞的家人可以来探望她,但是除此之外,她完全与世隔绝。民权组织说,对她的非法软禁是为了向她在狱中的丈夫施压,以及防止她成为其夫主张的公共倡导者。

她被允许每月探视刘晓波一次。刘晓波因为起草民主宣言《零八宪章》,并组织联名签署活动,被判处11年有期徒刑,目前正在中国东北的监狱服刑。

加 州大学河滨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Riverside)教授林培瑞(Perry Link)向《纽约时报》提供了这封信的原文和翻译版本。林培瑞说,这封信是他从洛杉矶的活动人士刘雅雅(Ann Lau)那里得到的。林培瑞说,他收到的这封信删去了收信人的姓名。

林培瑞说,他相信这封信的真实性。香港的活动人士、刘家的友人曾金燕看到了这份信,她说,笔迹是刘霞的。撰写了大量关于刘晓波文章的中国问题专家白夏(Jean-Philippe Béja)说,他看过了这封信,对信的真实性没有怀疑。

刘霞在信中写到了阅读对她日常生活的重要性,她说,自己从小就有阅读的习惯,但这种习惯在被软禁期间变得更加重要。她说自己是在“吃书”,还说最近在读苏联古拉格历史的书。

她附上了在2011年写的一首诗,表达了她对生活的悲观:

“未来对我而言/是一扇关闭的窗户/窗内的夜晚没有尽头/噩梦从没有消失”

刘霞接着说,她现在已经没有写这首诗的时候那么绝望。她写道,“是你们所有人在帮我打开窗户,让太阳升起。我知道一切都不是结局,哪怕正义来的太晚。”

刘霞写道,“现在有两个“11手”压在我肩上,”这也许指的是她丈夫以及她弟弟的刑期。刘霞的弟弟刘晖今年6月因为欺诈罪被判处11年监禁,他的家人和支持者说,判决是出于政治动机。

白夏说,从她的信中看,刘霞的心态似乎是积极的,但是她的坚强可能是伪装出来的。

他说,“考虑到她的处境,她的精神状态比我想象的要好。她在给一个朋友写信,所以很难知道她是想让对方放心,还是真的在讲述自己的心态。”

美联社(The Associated Press)的几名记者2012年12月趁看守的武警午休溜进了刘霞家中。在与记者交谈时,刘霞颤抖着哭诉,软禁太荒谬了,让她感到筋疲力竭。

刘霞今年6月给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写了一封公开信,谴责了对她的软禁以及家人的遭遇,她写道,“可能在这个国家,我作为刘晓波的妻子,就是一种“犯罪”吧。”

香港的活动人士曾金燕说,她担心刘霞的极端封闭让她在精神上付出了沉重代价,她怀疑刘霞可能会担忧接受政府提供的任何医疗服务。她说,“我能理解为什么警察在场的时候她害怕看医生。”

曾金燕说,目前她尽量从阅读中获得支持。“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尽可能地多读书。她从书中获得力量和安宁。”

以下是刘霞这封信的原文:

亲爱的XXX,

看你的“书信体”小说。我把自己放在第三方一个读者的角度,在你小说的主诉对象一直缺席的状态下,你如何或是什么力量让你如此坚持不断地写下去?我很感动。

我一直喜欢阅读。并且是大量的阅读,我们家的书大部分都是我一个人买回来的,我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读书,我自己叫做“吃书”中过来的。我读书没有任何目的,好像是呼吸,不读书就活不下去。读到喜爱的书,我就想像作者就是为我这一个读者写的,独自高兴。

我在80年代还写小说和电影剧本。所以,我相信总有一天,那位一直缺席的人会写出他(她)小说的另外一部分。

请你告诉XXX,我现在案头正在“吃”的书是《古拉格 — 一部历史》,过着几乎封闭的生活,我的路是无数的书铺开的,我躲在书里漫游世界。

你可以想像,当晓波被抓走,我一个人面对敞开的世界和人,我是多么害怕和惶恐。但我必须也只能面对。我累极了。

还是抄一首我的诗给你吧,哈!这对你的翻译可是挑战。

《碎片8》

我常常注视读到过的
死亡之光
觉得温暖
为不得不离开感到悲哀
我想去有光的地方

多年来保持的顽强
变成了尘埃
一棵树
一阵闪电就可以将其摧毁
什么都不想

未来对我而言
是一扇关闭的窗户
窗内的夜晚没有尽头
噩梦从没有消失

我想去有光的地方

写于2011年。

现在有2个“11手”压在我肩上,我却没有写《碎片8》时那么绝望。是你们所有人在帮我打开窗户,让太阳升起。我知道一切都不是结局,哪怕正义来的太晚。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活,所以我必须承受到底!

96年在华盛顿大屠杀纪念馆,我买张明信片,那么多犹太人的鞋子堆积在一起,从那一刻起,无数犹太人站立在我心里。我想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有个纪念馆,纪念那些被国人淡忘的人们。一定会有。

说 点好玩的事。96年我在波士顿,一个朋友晚上请我去喝酒,进了一家又一家酒吧,服务员都要求我出示护照,他们认为我看上去不到可以喝酒的年纪。那年我已经 35岁了,我的护照留在纽约了。那时我还是长发,我不停地把头发扎起来又散开,想让人家看我不拒绝卖我酒。最终半夜了,在一家露天酒吧,喝到了酒。我一定 找一张96年我在美国照片。你们美国人可能真的看不出来东方人的年纪,回想起来还是想笑。(照片一张)

下一次,我一定只写快乐的事儿。

XXXXXXXXX

刘霞

2013.7.26

王霜舟(Austin Ramzy)是《纽约时报》记者。


from 纽约时报中文网 http://cn.nytimes.com/china/20131202/c02l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