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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30 March 2013

你如何向一個盲人述說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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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最後一代香港人。

我知道預言書早已寫好,在回憶的盡頭,一個叫 1984 的地方。「這個鏡花水月的城鎮將會被風掃滅,並從人類的記憶中消失,而書上所寫的一切,從遠古到永遠,將不會重演,因為這個被判定百年孤寂的家族在地球上是沒有第二次機會的。」1984,是我記憶伊始之地,也將是輪迴的最後終點。繞過一圈,香港人以為最終可到彼岸,最終滿目卻開滿了彼岸花。

十五年,用來毀滅一個小島是太容易。政府早已淪陷,唯唯諾諾的身居高位,道貌岸然包裝滿口歪理一切唯上級意志是視。每天一百五十個移民配額,我們從來無從置喙,起視四境,滿目滿耳都是陌生的語言,而我的母語已湮滅在人潮之中。新來的陌生者不屑學香港的語言,已急不及待去奪此城的權柄,以陌生的語言,陌生的文化侵略這個曾經風光的小島,上至各種政策委員會,中至各專業團體,下至各社團學校,早已淪陷。城中為之瘋狂的各項指數,早已流年暗換,紛紛染紅,手握經濟命脈,更準備大舉進佔通訊和土地規劃,直接敲上你我的家門。各宗教也早已失陷,請你好好服從在上者的權威,為威權祈禱,延燒一己之身。

我將如何述說這一段我親身經歷的故事?如同一個行將失明的人,又如何保存夕陽最後的絢麗?當永夜降臨,濕冷靜謐之中,我又如何跟從未見過光明的人述說曾經的華光?那一切是如此的夢幻不確,最終只能引來犬儒的訕笑。這個曾經名叫香港的地方,不完美,但有希望,有生命力,有力量。「希望」、「生命力」、「力量」,多麼遙遠陌生的詞語,多麼生澀可笑的概念。永夜之中不再有真實感,黑暗中你伸出手也看不到自己五指,於是你會開始懷疑手指的存在。然後是手臂。然後是身體,然後是你的心。

終有一天你會訕笑那些跟你說到手掌觸感的人,恥笑那些嚮往擁抱的人,鄙視他們的不實際,否定他們談及的事物。只有濃濃的黑暗才是真正存在的,其他一切只是無謂的空想。是的,我相信我們最終迎來真實世界的完整失落,至於所有誕生於黑暗中的後來者不再明白甚麼叫光明,甚麼叫希望,以至你跟他們說這些概念時他們會邪惡地嘲笑你的白痴,就像以北那個完全陷落的煉獄一樣。這個竟夜黑暗的夢自 1984 開始,最終永遠沉淪的地方,也是叫做 1984。

曾經有一個叫秦的國度,以暴苛聞名,最終在十五年內潰滅。過了千百年,另一個叫元的帝國興起,以無可比擬的暴力和歧視建立一個橫陳的國家,最終過了一個世紀才消失。不旋踵清朝以懷柔和高壓的政策,成功建立一個跨越近三世紀的帝國,對於毀滅一個民族而言是綽綽有餘,以至不少人念念不忘那垂在腦後的辮子。以往的暴政都只是為了維護一家一姓的權威,今日的暴政卻向你招手,只要你肯改姓(姓氏和人性)儘可以成為這暴政的一部分。而整整兩三代人的文化毀滅和失落,令今日只剩下虛偽的復古,與過去的一切早已完全割裂,文化長河早已截流枯乾。以陌生的文字陌生的語言去好古,不啻一種最淫穢的褻瀆

也許我們要習慣像過往蘇俄時代的人一樣以壓抑來生活,並接受事實,即使暴政倒台也不會迎來甚麼春天。因為對於在黑暗出生的人來說,光明是沒有意義的,只有對於曾經沐浴在陽光下的遺民,重現的光明才有意義。

被灰塵和冷風掃滅的那個地方,曾經叫做香港,後來有個更直白的名字叫 Xiangg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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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離經誌 http://astrophellic.wordpress.com/2013/03/31/%e4%bd%a0%e5%a6%82%e4%bd%95%e5%90%91%e4%b8%80%e5%80%8b%e7%9b%b2%e4%ba%ba%e8%bf%b0%e8%aa%aa%e5%85%89%e6%98%8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