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鐘銘周末總是在台灣各地代表綠黨參加各種社會運動。問起在選舉趨於白熱化的時候，為什麽他沒有把週末的黃金時間花在自己選區的四處拜票上，王鐘銘坦言：「畢竟這一次選舉最重要的還是政黨票。」持續不斷地發起、介入、參與社會運動和社會議題，是綠黨吸引民眾選票的主要途徑。
文/墨芝
「我覺得我真的好累啊。」王鐘銘有點內疚地看著他的助理說,他決定取消下午的行程。
王鐘銘是綠黨發言人,也是綠黨提名的新北市第一選區立法委員候選人之一。綠黨長期關注環保議題,與社會運動關係緊密,被視為台灣成長中的第三勢力。
「環保政策當作裝飾品」
讓王鐘銘這麼累的,是持續了近一星期的淡北道路擴建抗議。
淡水北部有一條貼著紅樹林而建的自行車道,政府決定將其擴建為行車道路,以方便淡水與台北之間的交通,但這極有可能對淡水美景之一的紅樹林造成破壞。
淡北道路的動土典禮在12月16日週五舉行,王鐘銘為此策劃和發起了抗議行動。當天上午他帶領抗議民眾舉行了記者會,然後一起步行到動土典禮現場進行抗議。參與抗議的民眾加上王鐘銘自己和他的助理,大約有二十人。「就是他們辦他們的,我們罵我們的。」對於抗議現場的情況,王鐘銘的助理說得很坦白。
「這條道路其實距離它真正開始動工還久,預算還沒編,土地也還沒有徵收。」王鐘銘已經參與淡北道路抗爭近一年。然而新北市政府卻在選舉正酣時找來該區立法委員吳育昇一起舉行淡北道路的動工儀式,國民黨籍的吳育昇正在謀求連任,新北市長朱立倫是國民黨內正處於上升期的政治明星。王鐘銘說:「動土典禮到底是真動工還是假動工?如果是真動工,就是違法,如果是假動工,就是在騙選票。」
辦完抗議活動,王鐘銘還要處理給媒體發送此次活動的資料等相關事宜。他上網時又收到了另一個他曾擋下來的開發案即將重提的消息。
大選將近,國、民兩黨候選人都在大開發展支票,王鐘銘舉例說:「蔡英文一邊講我們要調整產業體質、我們要節能減碳,一邊宣示說她想要把新竹科學園區擴大到桃園、新竹、苗栗。」新竹科學園區的土地徵收問題，一周前導致了農民上凱達格蘭大道抗議。
「藍綠都把環保政策當作裝飾品。」王鐘銘說。
「我希望自己做沒有人做的事情」
12月17日,王鐘銘和他的戀人手牽著手走在遊行的隊伍裏,他的戀人小鳥依人,不時靠在他的肩上耳語,兩人便都笑起來。陽光在他們身上傾倒,溫暖而幸福。這是台中的同性戀大遊行,他的戀人,當然也是一個「他」。
王鐘銘是目前台灣唯一的公開的同性戀政治人物,俗稱「出櫃男同志」。他顯然在同志圈中非常有名,在等待遊行開始時的廣場上,不斷有人上前要求與他合影,王鐘銘有求必應。偶爾有粉絲要親他一下抱他一下,王鐘銘的「老婆」會站在一邊流露出一絲醋意。
王鐘銘首先是個公開的同性戀者,之後才成為一個政治人物。去年五都市議員選舉前,王鐘銘一直想輔選一位同志候選人,但他尋尋覓覓始終沒有找到,於是他決定親自上陣,他的政治之路就這樣展開。「我希望自己做沒有人做的事情。」王鐘銘說,「如果有一天,有更多的同志出來參政,有更多的環保團體意識到必須要參選才能更好地做事情,於是他們大量地參選,那我可能就會開始改變我的工作。」
王鐘銘要做沒有人做的事,並非出自想要出名或標新立異。「某些議題過去在政治這個層面的確是空的,就像同志沒有他們的政治人物。不管我有沒有選上,至少台灣會有一個出櫃同志的政治人物。」他說,「我希望讓下一代看到。小朋友在長大的過程中還是要看到典範,他才會知道原來這條路可以走。我不見得會成功,可是這是個可能的事情,於是他們就會開始做,最後的成功可能是在他們身上。」
「我不管怎麼努力都不可能當選」
王鐘銘週末總是在台灣各地代表綠黨參加各種社會運動。問起在選舉趨於白熱化的時候,為什麽他沒有把週末的黃金時間花在自己選區的四處拜票上,他坦言:「畢竟這一次選舉最重要的還是政黨票。」持續不斷地發起、介入、參與社會運動和社會議題,是綠黨吸引民眾選票的主要途徑。
王鐘銘說:「我不可能花全部的力氣在選區,誠實地說,我不管怎麼努力都不可能當 選。」在當下台灣的選舉格局中,綠黨很難獲得超過5%的政黨票門檻。5%,這個數字似乎並沒有經過太多公開的科學論證,它卻成為了台灣小黨的不可跨越的界限。
12月18日上午是綠黨的另一位區域立委候選人潘翰聲的競選總部成立大會,潘翰聲是資深的社會運動者,也是綠黨最知名的政治明星。當天的場子很「綠」,不是綠黨的綠,是藍綠的綠。
在潘翰聲宣布參選後,民進黨在該區沒有提名自己的立委候選人,名為「禮讓」潘翰聲,因此當天不少民進黨人士都來幫潘站台拉票。然而一些政治評論者認為,民進黨在深藍的信義區也提不出能夠獲勝的人選。輿論同樣不看好潘翰聲,但他仍然希望藉民進黨一臂之力勝選。
王鐘銘作為綠黨發言人理所當然地到場支持潘翰聲,但他一看到民進黨人士到場就躲進了競選總部的二樓。他此刻身為綠黨的代表,不想被拍到任何與民進黨人一起的照片。
綠黨一貫標榜自己為非藍非綠的第三勢力,潘翰聲與民進黨的合作引起不少綠黨支持者的反彈。為免使綠黨喪失政黨票或使自己喪失民進黨支持者的選票,潘翰聲坦言「要跟綠黨作一定程度的切割」。
成立大會的舞台上,民進黨的市議員許淑華大聲問潘翰聲:「總統支持誰?」潘翰聲:「反核總統!」許淑華再問:「總統支持誰?」潘翰聲:「反核總統!」許淑華只好問台下:「總統支持誰?」民眾大喊:「蔡英文!」後來許淑華又問:「政黨票是什麽黨?」民眾:「民進黨!」許淑華對潘翰聲說:「歹勢!政黨票要給我們民進黨!」潘翰聲笑得尷尬而無奈。
在台灣現行的「單一選區兩票制」之下,沒有國、民兩黨其一的加持,立委候選人要勝選,可謂「難於上青天」。
參政權被剝奪?
週日晚上王鐘銘來到台北鬧區西門町進行街頭演講。他的道具,除了一個小音箱、一支綠黨旗,就只有兩把椅子—— 一張放他的募款箱,一張站著他自己。來幫他發傳單的是他的兩名助理,據說他的競選團隊有五個人,而國、民兩黨的立委候選人動輒有五個後援會。他現在的競選活動，全靠這樣的街頭募款和網絡小額募款在支撐。
綠黨也不是收不到十幾二十萬的較大額捐款,但這些錢都壓在了中央選舉委員會,而且極有可能拿不回來。台灣選舉有保證金制度,每一位立委候選人需要繳納20萬元新台幣(約合人民幣4.5萬)的保證金。而且根據《選罷法》規定,每個政黨必須至少提名十位區域 立委候選人方能提名不分區候選人,政黨的名字才能出現在政黨票上。綠黨今年推了十二位立委候選人，十名區域和兩名不分區,共繳納240萬元保證金。這被潘翰聲形容為 「拼死拼活才買到入場券」。
台灣的選舉為非公費選舉,「拼死拼活」的錢都買了入場券,選舉活動中的艱困可想而知。潘翰聲認為最嚴重阻礙小黨發展的就是「非公費選舉」。針對實行公費可能導致參選人數暴漲、大量資源耗費在選舉上,他反駁:「現在沒有社會資源大量耗費在選舉上嗎?你覺得跟財團拿錢然後把法規修得對財團有利不是社會資源的浪費嗎?」
「民主重要還是成本重要?」潘翰聲略顯激動地說:「這裏有技術的問題也有價值觀的問題,這是兩個不同的層次。可是在台灣這種不太懂得什麽叫權益的國家,就會一直講效率。」他更直指:「台灣是一個不民主的國家,是一個參政權受到極大剝奪的國家!」
民主化是一條很長的路,有了選舉和議會只是第一站,後面還有「民意可以干預決策」、「少數人的權益得到尊重和保護」、「保證每個人的參政議政權」等等很多站,台灣似乎才剛剛過了第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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