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曾寫下「在那錯誤的年代,我產生了這樣的錯覺」,彩虹一眨眼變成蛇影,紅花一眨眼變成血腥,但「為了堅信,我雙目圓睜」 。許多年過去,互聯網普及,絕對的封禁已難做到,相對的敏感靠禁令推行。而哪裏敏感,哪裏就是這個國家的病兆。禁令像嗎啡,模糊了痛楚,也讓你檢視問題的目光失焦。一地鮮血,一眨眼就變成紅花在屏幕上綻放。中國正被病變吞噬,為了拯救,也為了堅信,雙目圓睜,現在同样需要。
文/劉冉
好一朵茉莉花
不曾盛開便凋零
中宣部:各媒體不得報道「中國茉莉花」有關的任何信息。
2010年底至2011年初,以茉莉花為國花的突尼斯爆發革命,推翻了獨裁政權。此後革命風潮遍及中東與北非。受此影響,2011年2月起,中國的互聯網開始流傳一份呼籲,號召中國民眾每周日下午兩點在各城市中心地帶舉行和平示威、表達民主訴求。隨之而來的,是各地集會場所每周日嚴陣以待的警察和便衣,是外籍記者遭粗暴驅逐和扣押,是馮正虎、冉雲飛等上百名維權人士被捕,是曾代表中國文化的「茉莉花」一詞被擲入浩瀚的敏感詞海洋。
錢雲會之死
上訪無門進車輪
中宣部:錢雲會死亡一事,按新聞發布會通稿各媒體撰寫相關稿件,不炒作。
2010年底,浙江樂清蒲岐鎮寨橋村村委會主任錢雲會慘死於一輛解放牌重型貨車車輪下。錢雲會生前因土地徵用糾紛而代表村民屢次上訪,並多次遭刑捕,外加死亡現場攝像頭失效等蹊蹺現象,引發各方猜測與聯想。2011年初,網友自發組織獨立調查團前往調查,破案推理一度成為風潮,但最終並未發現謀殺證據。當錢雲會的家人和村民逐漸「情緒平穩」,這起車禍的真相是否將永遠成謎?
錢明奇自殺爆炸
令人絕望的維權
國新辦:江西撫州爆炸案,各網站關閉跟貼及評論。管理好所有互動環節。
因京福高速工程而遭拆遷、長期上訪後心力交瘁的江西撫州人錢明奇,於2011年5月對臨川區政府、藥監局及撫州市檢察院製造連環爆炸,錢本人當場死亡。當所有合法維權的道路被堵死,以暴制暴成為無奈的選擇;然而就連這最後一聲吶喊,也在禁令之下被消音。
動車事故
石沉大海的「下文」
中宣部通知:溫州動車追尾事故,各媒體要及時報道鐵道部發布的消息,各地媒體不派記者去採訪,特別是要管好子報、子刊和網站,不要鏈接高鐵發展相關信息,不做反思性報道。
2011年7月23日晚,兩列同向行駛的動車途經溫州市甌江特大橋時發生特大追尾事故。死傷人數、搜救程序、事故原因、賠償協議等問題使鐵道部成為眾矢之的,倉促掩埋車頭等舉措和發言人王勇平的言論更引發多方質疑。承諾的120天早已過去,調查報告卻再無下文,只有冰冷的禁令不斷重覆著:拒絕反思。
艾未未借錢
國家信用不抵個人
國新辦:全網刪除有關艾未未「借錢還稅」一事。互動環節要及時清理刪除藉機攻擊黨和政府、攻擊司法系統、攻擊社會制度的信息,及時、堅決刪除行動性、煽動性的言論。
因「涉嫌經濟犯罪」被逾期拘禁81天后,艾未未收到北京稅務局發出的行政處罰決定書,要求在15天內繳納1522萬元罰款。當宣傳部門匆忙開動機器全面刪除相關消息,卻無法阻擋網友自發借錢的熱情:艾未未於10天之內便籌得借款逾860萬元。相比郭美美事件後幾乎分文無收的紅十字會,那些寧願借錢給被國家定義成犯罪嫌疑人的民眾,正在以行動見證國家信用的崩盤。
探訪陳光誠
村莊堪比百慕大
禁令:幾年前的禁令從未失效。
山東盲人維權律師陳光誠2006年以莫須有罪名入獄,2010年出獄後即遭軟禁,自此東師古村成為堪比百慕大三角的神秘地域,看守之人的身份從村幹部到普通村民,探訪之人的待遇從推搡到猛揍皆有。2011下半年由微博網友掀起的探訪陳光誠運動,前仆後繼卻紛紛以失敗告終,連蝙蝠俠Christian Bale也鎩羽而歸。在那些恪盡職守的守衛面前,自由彷彿是一個笑話。
郭美美炫富
聲名掃地的紅十字會
國新辦:請各大網站、論壇將清理「王眾孚是郭美美的親生父親」等不實信息作為當前一項重要任務,認真抓好工作落實,完成搜索引擎關鍵詞過濾和屏蔽。並報告刪除情況。
一個小姑娘頂著「中國紅十字會商業總經理」的名頭,在微博上不知輕重地炫富,經強大的人肉搜索後發展為令紅十字會聲譽掃地的新聞事件。 2011年之後,紅十字在中國成為黑幕的代名詞;上海市盧灣區紅十字會萬元工作餐等醜聞也隨即曝光。政府壟斷下,官辦公益組織不公開不透明的運營現狀終於失去民眾信任,禁令阻擋不了各地紅會捐款的大幅下降,刪貼改變不了人民的徹底失望。
增城騷亂
底層的憤怒
國新辦:各網站徹底清理網上關於廣東增城孕婦被毆引發事件的所有信息,關閉所有正在進行現場直播的微博帳號,徹底清理論壇。
6月10日,廣東新塘大敦村一名四川籍孕婦晚上擺攤時遭城管毆打,引發群體衝突,後演變為持續四天的騷亂,並牽涉到本地人口與外來人口長期以來的矛盾。騷亂時近萬人堵塞國道、燒毀警車和政府建築,經軍警進駐鎮壓後平息。這一地緣性群體洩憤事件的相關信息被迅速刪除殆盡,底層民眾無以疏導的憤怒彷彿不曾存在。在中國每年上萬起群體性事件中,增城並不是特殊的一個。
大連PX遊行
約你一起去散步
中宣部:各地媒體需做好PX項目輿論引導工作。近日中國石化工業聯合會將在其網站刊登有關文章,要求都市類媒體轉載。
8月14日,約12,000名大連市民效仿廈門PX事件發起散步式遊行,抗議化學污染工程項目,遊行民眾被大量武警驅散。大連市政府於當天作出PX項目立即停產並搬遷的決定,但事實上該項目並未停工。中宣部試圖引導輿論以減弱市民對PX項目的反感,卻未曾觸及事件核心:決策不透明帶來的民眾不信任。
我爸李雙江
拼爹的坑爹時代
中宣部:李雙江之子打人案不要再繼續炒作。
繼去年「我爸是李剛」成為流行語之後,今年9月,著名歌唱家、少將李雙江的兒子李天一打人案再次喚起民眾對官二代、富二代與星二代的敵意。中宣部的禁令或許成功使得此事冷處理,但這個拼爹的時代如此坑爹,已充分暴露出法治缺失下的種種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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