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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8 October 2011

【一课经济学】 通货膨胀的幻境



【一课经济学】 通货膨胀的幻境

一课经济学

通货膨胀的幻境

我发现有必要时时提醒读者注意,特定的政策只有在"不存在通货膨胀"时,才会必然带来特定的结果。在公共工程和政府信贷的章节中,我说过将通货膨胀会引发的复杂状况挪到后面来讨论。其实,货币与货币政策联系非常紧密,以至于在每一种经济过程中都很难分开。即便是为了简化阐述,要将二者分开也是很困难的事,甚至根本分不开。例如,我们在探讨政府或工会的各种工资政策对就业、利润和生产的影响时,我们都只有把不同的货币政策产生的若干影响立即考虑进去才讲得通。

在我们分析通货膨胀在特殊情况下的影响之前,我们应当首先考虑它通常的后果是什么。也许在此之前,我们最好先考虑些这样的问题,即为什么政府总是采取通货膨胀的手段、为什么它已经具有了某种古老的诱人的吸引力,为什么它那虚幻不实的论调,诱惑一个又一个国家走上经济灾难的不归路。

通货膨胀之所以吸引人,最明显、最古老、最顽固的错误,在于把"货币"与财富混为一谈。亚当·斯密两个多世纪前写道:"财富就是货币,或者说就是金钱,这是一个普遍为人接受的观念。很自然,它是因为货币具有双重功能——即作为流通的手段和作为价值的尺度——而产生的……成为富裕的人就是去得到货币。 按照通俗的说法,财富和货币从各方面来看都是同义词。"

当然,真正的财富存在于人们所生产和消费的东西之中。它是我们吃的食物、穿的衣服、住的房屋;它是铁路、公路和车辆;是轮船、飞机和工厂;是学校、教堂和剧场;是钢琴、绘画和书籍。然而,混淆货币与财富的语意含糊的作用是如此之大,以致于那些有时可以认识到这种混淆的人在他们的推理过程中也不知不觉地滑回这种错误中。每个人都懂得,如果自己更有钱,就能从其他人那里买到更多的东西;若手里的钱是先前的两倍,就能多买一倍的东西;有三倍的钱,自己的财富就会有原来"价值"的三倍。对于许多人来讲,结论再清楚不过:只要政府多发行货币并且分配给每一个人,那么我们就可以比原来富裕这么多,这一结论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这些人就是最幼稚的通货膨胀支持者。还有另外一类不那么幼稚的人,他们知道,要是整件事真有那么简单,那么政府只要印钞票,岂不就可以解决我们所有的问题。他们意识到这么干肯定会出问题;所以他们希望通过某种方式限制政府发行新增货币的数量。他们提倡政府增印货币不多不少、刚好足够弥补所谓的"不足""缺口"

购买力是长期不足的,他们觉得,因为那些产业不知怎么回事,不让生产者分得足够的货币以使他们作为消费者可以购买回他们所生产的全部产品。在某个地方存在着一个神秘的"漏洞"。一些人用数学方程来"证明"了这一点。在方程式的一边,他们对某个项只计数一 次,而在方程式的另一边,他们却莫名其妙地把同样的项重复计数好几次。于是这在他们称之为"付款款项A"和他们所说的"付款款项A+B"之间,制造出惊人的缺口。于是,他们发起一场运动,披上钞票马甲,坚持政府应该发行货币或"信用",以弥补失落的付款款项B

那些头脑简单的"社会信用"宣传家看起来太过于荒谬可笑,但是有无数的稍胜一畴的通货膨胀支持者,他们有"科学"计划,能够发行刚好足够的额外货币或信用,弥补所谓的长期或定期发生的,他们以某种另外的方程式计算出来的,不足或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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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见识的通货膨胀支持者意识到,货币的过量增加将使单位货币的购买力下降——换句话说,将导致物价上涨。但是这一点难不到他们。相反,这恰恰是他们想要通货膨胀的理由。其中一些人认为,达到这样的结果能改善贫穷债务人相对于富裕债权人的地位。另外一些人认为这可以刺激出口并抑制进口。还有一些人相 信,要医治经济衰退、"让产业复苏",以及达到"充分就业",通货膨胀都是一项必要的措施。

有关增发货币(以及增发银行信贷)如何影响价格的理论不计其数。一方面,就像我们刚刚谈过的,有人认为无论增发多少货币都不会影响价格。他们仅仅把增加的货币看作是提高每个人"购买力"的一种手段,使每个人都能买到比以前更多的东西。他们似乎没有静下心来想一想:从整体上看,不可能所有人都能买到比从前多两倍的东西,除非生产出来的东西比从前多两倍。他们也可能认为,阻碍生产长期增长的惟一因素是货币需求不足,而不是人力、工时或产能不足;他们认为,如果人们想要某些商品,只要付得起钱,那些商品几乎都会自动生产出来。

另外一个流派——其中不乏一些杰出的经济学家——则抱定僵化的机械论去考察货币供应量对商品价格的影响。在他们看来:一个国家的所有货币,是相对于所有的产品而发行的。因此,货币总量的价值乘以它的"流通速度",一定等于交易商品总量的价值。所以,只要流通速度不变,单位货币的价值恰好与投入流通的货币数量成反比。货币和银行信贷的投放量翻一番,"价格水平"就会翻一番;增为三倍的话,价格水平也刚好增为三倍。总之,将货币数量乘以几倍,也就等于将商品的价格乘上了几倍。

由于篇幅关系,我们无法在这里一一剖析这种看似有理的说法的荒谬之处。{脚注:对其分析有兴趣的读者,请参考安德生(B. M. Anderson)《货币的价值》(The Value of Money1917年;1936年新版);米塞斯《货币与信用理论》(The Theory of Money and Credit,美国版,1935年,1953年)。}不过,我们应该弄清楚,货币数量增加为什么会使价格提高,又是如何使价格提高的。

货币数量的增长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实现的。比如说,它是由于政府的支出超出了税收能够负担、或者可望负担的水平(假定也超过了政府靠发行国债获得的收入)。再比如说战争时期,政府印发货币来支付契约承包商。这笔支出首先会抬高军需品的价格,大量钞票因此流入到战时承包商和他们员工的手里。(在价格管制那一章,我们为简便起见没有考虑通货膨胀。现在讨论通货膨胀,我们同样忽略政府试图管制价格造成的复杂状况。即使都考虑进来,也不会改变分析的结果。价格管制会导致某种滞积性的通货膨胀,其结果是减小或掩盖对经济运行的某些早期影响,但这是以更加恶化的后期影响为代价的。)

这么一来,战时承包商和他们的员工便得到了更高的货币收入。他们会把这些钱拿去买自己想要的商品和服务。为他们提供产品和服务的商家,因为需求增加 了,可以抬高价格。因为这些买主口袋里有更多的钱,他们不在乎增高的价格,而是要买到所需产品。因为在有钱人眼里,每一块钱的主观价值已经降低了。

我们把战时承包商和他们的员工称作A群体,把直接向A群体提供产品和服务的商家及其员工称作B群体。现在,B群体由于销量和价格大幅提高,会向C群体购买更多的产品和服务。C群体同样得以提高价格,获得更多收入,进而向D群体购买产品和服务。依此类推,直到价格上涨和货币收入增加覆盖整个国家。这个过程完成之后,几乎每个人的货币收入都有所增加。但是(假设产品和服务的生产并没有增加),产品和服务的价格也会相应上涨。整个国家并不比以前富有。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每个人的相对或绝对财富和收入将保持在原来的水平。相反,通货膨胀是一种不公平的过程,它会对不同群体的命运造成不同的影响。最先获得新增货币的群体获利最大。例如,A群体的货币收入会在价格上涨之前增加,这样,他们商品购买量的增长几乎可以与货币收入量的增长保持相同的比率。B群体的货币收入会在价格刚开始上涨时增加,按照所能购买的商品的实际价值计算,B群体比原来更富裕了一些。当价格普遍上涨之后,货币收入还没有增加的群体,不得不以较高的价格来购买他们想要的东西。这意味着他们的生活水平比以前更差。

我们可以用一组假设性的数字来更清楚地说明这一过程。假设我们把整个社会分成ABCD四大类生产者,他们按顺序获得通货膨胀的货币收入利益。在A群体的货币收入已经增加30%的时候,他们所购买的商品价格还未上涨。到B群体的货币收入增加20%时,物价平均上涨仅为10%。但是当C群体的货币 收入增加10%时,价格已经上涨了15%。当D群体还没有等到货币收入增加时,他们所购买产品的平均价格已经上涨了20%。换句话说,排在最前面的几类生产者可以享受到通货膨胀所导致的更高的物价和工资所带来的好处,而这又必然是以排在最后面的几类生产者(作为消费者)由于提高物价或工资所遭受到的损失为代价的。

假设几年后通货膨胀被控制住了,最终结果是货币收入平均增加25%,价格平均涨幅也相同,每个群体的货币收入都增加了这么多,每个群体所生产的产品都上涨了这么多。但是,这并不能消除转变时期各个群体的各种收益和损失。以D群体为例,尽管在最后阶段该群体的收入和产品价格也上升了25%,而他们能买到的商品和服务,也只是和通货膨胀开始前完全相同。但在通货膨胀期间,在该群体的收入和产品价格还没有上涨时,该群体不得不多花30%的钱向ABC等 其它的生产群体购买产品和服务,这些损失将永远得不到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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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通货膨胀只不过是我们的核心课程的又一例子。在短时期内,通货膨胀的确可以为某些集团带来好处,但这不过是建立在其余人的代价之上的。而且就长期而言,它会给整个社会造成破坏性后果。即便是一次相对缓和的通货膨胀,也会扭曲生产结构。它牺牲掉其它产业的利益以带来某些产业过度扩张。这是资本的错误运用和浪费。当通货膨胀被消除,或是被抑制住时,这种不恰当的资本投放(形式可能是机器、工厂或写字楼)都不可能产生出充分的收益,并很有可能损失大部分的价值。

我们同样不可能使通货膨胀顺利而缓和地停止下来,从而避免一场随之而来的衰退。甚至不可能在预先设定的时点,或在价格上涨到预先设定的水平而让通货膨胀终止。因为,到了那时,政治和经济两方面的力量都无法控制住局面。当有人主张让价格上涨并固定在25%最好,就有人进一步主张,提价50%的效果会比 此好一倍,也许还有人会补充说提价100%的好处会翻上两番。政治上的压力集团则会坚持主张使通货膨胀继续下去。

此外,我们不可能控制通货膨胀下的货币价值。前面谈过,因果关系绝不是机械性的。比方说,你不可能事先计算出,货币数量增加100%,则单位货币价值下跌50%。我们也说过,货币的价值是由持有者的主观价值认定的。而价值的认定,不仅取决于每个人持有的量,而且也取决于货币的。在非金本位制度下,战争的胜败将决定参战国货币汇率的涨跌,这与货币数量关系不大。货币的当前价值往往取决于人们对未来的货币数量的预期。而且,由于投机交易的存在和发展,每一个人对于货币价值的认识也不仅仅取决于他自己的判断,而且同样受到他认为其余的每一个人对货币价值会做出怎样的判断这种考虑的影响。

所有这些,可以解释为什么恶性通货膨胀一旦发生,单位货币价值下跌的速度将远远超过比货币数量正在增加或者能够增加的速度。到这个地步,那就是经济的灭顶之灾,整个通货膨胀的计划就此宣告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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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人们对通货膨胀的热情从未消退过。几乎没有任何国家能以别国的失败为前车之鉴,也没有哪代人能从前人的苦难中吸取教训。每一个国家,每一代人,都沉迷于相同的幻景。每次都伸手去摘死海的苹果,一到嘴里便化为一团灰烬。通货膨胀的特质让人们幻化出千百种错觉。

当今社会主张实施通货膨胀最顽固的论调,是认为它能"使产业之轮运转起来",能把我们从产业停滞和资产闲置的白白损失中拯救出来,进而带来"充分就 业"。这套说法的原型仍就是混淆货币与财富。它假设通货膨胀能带来新的"购买力",而且这一新购买力将在良性循环中使其自身成倍的增加,好比一颗石头丢到池塘里,掀起层层扩散的涟漪那样。然而,我们已经知道,对特定产品的实质购买力是由其它许多产品组成的,它不可能只靠印刷更多我们称之为美元的纸张来使其神奇地增加。交易经济的基本运作方式,是甲拿自己生产的东西交换乙生产的东西。 {脚注:参照:穆勒的《政治经济原理》(Principles of Political Economy; Book 3, Chap. 14, par.2);马歇尔的《经济学原理》(Principles of Economics; Book VI, Chap. XIII, sec. 10);安德森的〈反驳凯恩斯对总体供给创造总体需求学说的抨击〉(A Refutation of Keynes' Attack on the Doctrine that Aggregate Supply Creates Aggregate Demand),该文刊于经济学家论文集《资助美国繁荣》(Financing American Prosperity)。}

通货膨胀的真正作用是改变价格和成本之间的关系。它所带来的最大改变,是提高相对于工资率的商品价格,借此来恢复价格和生产成本之间可以持续经营的关系,进而恢复商业利润,鼓励资源闲置的企业重新达到某一种产出水平。

整个事情已经摆明:把难以为继的工资率降低,是更直接和更诚实的做法。但是久经世故的通货膨胀支持者声称这种做法在政治上行不通。那些通过直接调降工资率来降低失业率的提案,甚至被他们指控为 "反劳工"。然而,坦率地讲,他们自己所主张的就是通过提高价格来减少实际工资率(即以购买力水平表示的工资率),以此欺瞒劳工。

他们小看了经过千锤百炼的劳工;大工会都聘有懂得指数数字的专业劳动力经济学家,所以劳工不容易被蒙骗。鉴于此,通货膨胀政策似乎既无法达到其经济目标,也无法实现其政治目的。那些最强势的工会的工资水平往往最有待修正,而也正是他们坚持主张说,至少应当使他们工资率与生活费用指数保持同比例的提高。如果各大工会的这一要求取得了优势,那么物价和主要工资水平间不切实际的关系就会继续存在。事实上,工资率的结构甚至可能变得更不公平——众多没有参加工会的工人,他们的工资水平甚至在通货膨胀之前就不大符合他们应得的标准(甚至可能因为遭受工会排挤,而被压得过低),而在物价上涨的过渡期间,他们的处境将进一步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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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那些更老练的通货膨胀支持者实在不够坦率。他们并没有开诚布公地阐明问题,到头来甚至把自己也愚弄了。他们就像那些更幼稚的通胀支持者一样,也开始大谈钞票,仿佛这种可以随随便便印出来的钞票本身就是一种财富似的。他们甚至一本正经地去讨论所谓"乘数"multiplier),来证明政府每印制和开销一块钱,整个国家的财富就会很神奇地增加好几块钱。

简言之,他们使公众的注意力、以及他们自己的注意力都从目前经济衰退的真正原因上移开了。大多数时候,衰退的真正原因是工资-成本-价格结构失调:即工资与价格关系失调、原材料价格与产成品价格关系失调,或是一种价格与另一种价格、一种工资与另一种工资之间关系的失调。在达到一定程度后,这些失调化解了生产的动力,甚至使得生产无法继续;并通过交易经济的有机关联,使这种不景气向外扩散。一直要到这些失调被矫正,充分生产和充分就业才有可能恢复。

通货膨胀有时的确可以起到矫正这些失调的作用,但这是一种轻率而危险的手段。这种矫正手段靠的不是开诚布公,却是利用幻觉。它好比欲使人民每晨提前一小时起身,乃采用一种方法,即实际上尚为七时之际,令人民相信其时已至八时。一个世界必须仰赖通货膨胀以实现经济方面的一种改善结果,与一个世界必须赖乎将时辰钟向前多开一小时的欺骗方法,以实现起早的结果,也许并非偶合之事。

它给每一经济过程罩上了一层迷惑人的面纱,欺骗了几乎所有人,包括那些深受其害的人。我们都习惯于用货币来衡量自己的收入和财富。这种思维习惯非常顽固,就连专业的经济学家和统计学家也不容易摆脱。坚持用实体产品和实质福利来看待各种关系很不容易。当我们听到,国民收入(以货币计量)比通货膨胀之前增加一倍,谁不会觉得更富有更骄傲 呢?甚至那些过去周薪25美元而现在每周能拿35美元的小职员也会认为,虽然与过去周薪25美元相比,要维持同样的生活水平他必须多花上一倍的开销,不管怎么说自己总还是比原来更有钱了。当然,他并不是看不到生活费用的上升,但他却没能象认识目前的实际处境那样,充分认识到另一种可能的情况,即假如他的实际生活费用没有变化,而他的货币薪金有所下降,那么他的购买力也只是降到目前的水平,即工资随更高的物价有所调增的水平。通货膨胀有如自我暗示、催眠术、麻醉剂,可以减轻手术时的痛苦。通货膨胀就是大众的鸦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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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切地说,通货膨胀的政治作用正在于此。这是因为,通货膨胀能混淆了所有事情,以致现今实行"计划经济"的政府总是把它当作摆脱困境的最后一着。例如我们在第四章谈到,有人鼓吹靠推动公共工程去创造新的就业机会。现在我们知道那种说法是错的。我们说过,如果投入公共建设的钱是靠税收,那么政府公共工程上多花一块钱,供纳税人自己支配的钱就会少掉一块钱;公共工程每创造一个工作机会,就会毁掉私人部门的一个工作机会。

但是,假设公共工程的资金不是从税收收益中支付的,那么情况会怎样呢?假设它是用赤字财政来支付的——也就是说,通过政府借债或者印发货币来为这些项目筹资——会出现什么问题呢?在这种假设下,上一段所说的一得一失的结果似乎就可以避免。有人可能说,这种公共工程是靠"新的"购买力创造出来的,纳税人的购买力并没有被拿走。所有这些错觉给我们造成一种印象,似乎这样一来国家不需付出任何东西就可以有所收获。

然而,现在,让我们运用这课知识来考察这种做法的长期后果。政府欠下债务,总有一天是要拿纳税人的钱去还的。并且政府不可能无限期累积债务。倘若试图如此,总有一天会垮台。就像亚当斯密于1776年所指出的:

当一国的债务一旦累积到某一程度时,我相信,这个国家就几乎不会公平地而且彻底地偿清债务,历来如此。清偿公共债务,如果真的实现了的话,那通常也是以政府破产来了结的;有的时候是通过公开的破产,但更常见的是通过一种虚假的支付来偿还的事实上的破产。

然而,当政府开始偿还其因公共工程累积的债务时,它必须课征比这笔支出更重的税收。因此,以后它毁掉的工作机会,一定比它创造的工作机会要多。这种额外的重税不仅削弱购买力,而且降低或破坏对生产的刺激,从而减少国家的总财富和总收入。

这个结论的惟一例外是这样一种假设之下的情况(那些鼓吹这种支出的人事实上也确实往往这么假设),即假设大权在握的政治人物,经济衰退或者 "通货紧缩"的时期,然后在否则会过度扩张或者是 "通货膨胀"的时期及时地偿还其债务。这是一个引人入胜的传说,可惜大权在握的政治人物,从来不如此行事。考虑到政治运作的压力变化莫测、经济预测难以捉摸,政府不可能有机会那样做。赤字支出一旦启动,就会产生强大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会不顾一切维持此种政策。

如果政府不打算偿还累积的债务,而借助通货膨胀来应对,其结果就是我们前面所叙述的情形。国家作为一个整体不可能无中生有。通货膨胀本身就是一种税收,而且可能是最邪恶的一种,支付能力最低的人,负担通常最重。假设通货膨胀对每个人和每样东西的影响均等(我们已经证明这绝不可能),那就相当于对所有的商品征收单一税率的销售税,对面包牛奶与钻石皮裘征收相同税率。或者,它也可以被看作对每个人的收入征收单一税率的人头税,没有人能够例外。它不仅对每个人的支出征税,而且对他的存款和人寿保险也征税。事实上,它是一种单一税率的没有任何免税可能的财产税。在这种情况下,穷人要支付同富人一样高的税率。

然而,情况甚至比这更坏。因为,象我们所看到的,通货膨胀对每个人的影响不是也不可能是均等的。有些人的苦难比其他人更深重。从百分比来讲,由于通货膨胀,穷人所承担的税负通常比富人重,因为穷人的财力不比富人,无法通过投机购买实质资产来保护自己。通货膨胀这种税,不是税务稽征机关所能控制的。它无孔不入。它可以任意施加税率,谁也无法事先确定。我们知道今天的税率是多少,却无法知道明天会是多少;等到明天,又不知道后天将是多少。

和所有税收的影响一样,通货膨胀这种税收也决定了个人和企业不得不服从的经济政策。它不鼓励谨慎节俭的行为,而助长了各种挥霍、赌运气及其它不计后果的浪费行为。它往往使投机比生产更有利可图。它扯裂了稳定的经济关系。它那无处说理的不公,驱使大家乱来,孤注一掷。它促使人们要求施行集权控制,以此埋下法西斯主义和共产主义的种子。最后的下场,必定是幻境破灭的痛苦和经济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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