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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June 11, 2025

宁“台式罢免”也不要“港式D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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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经常为人诟病的就是缺乏效率,造成这一事实的根源,在于它经常必须同时面对不同的利益团体和公民意见,又因为领导者或意见领袖行事的局限,再又创造出和无数种力量的相互连结,每一个试图要发挥影响力的人,都得在如此复杂的政治体系中找到有限的出路,而每一步又会带出其他连锁反应,连锁反应则导致人们对原本的政治意图更难预测出结果,到头来拚死拚活忙半天,得到的甚至有可能比一开始想要解决的问题还糟糕。

从“效率”角度看,民主的确经常看似劳师动众,众声喧哗下,且少有完全按照谁的剧本走,于是往往必须再透过另一波行动加以修正,镇日反复未得立竿见影,民众的“政治冷漠”很大一部分就是这样来的,对政党、政客的信任度下滑也成了附带不可免的现象。问题是,根据曾调查全球(57个国家)上万人的大型国际研究计划“世界价值调查”统计,却发现有高达92%的人仍肯定民主才是治理国家的最佳方式。于是这便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矛盾——人们肯定民主的理念(形式),却又厌恶民主的现实(无效率是其一)。

就以近几个月来台湾社会“大罢免”行动为例,自2024年初国会进入朝小野大,到在野结盟强渡法案、删冻预算,到酝酿出民间反弹,进而发动罢免,到启动罢免程序一阶,直至二阶连署,到本月连署截止,所谓“国会僵局”(席次)竟还在原地踏步,因为二阶连署之后还需进行罢免投票,罢免投票之后还有补选,无论罢免方、反罢方十几个月过去还继续卷在这场政治动员、角力之中,然后无人可预判最终结果。就效率论,这确实可以“旷日废时”形容。

不过,如果我们转头看另一个例子,我们就不难得知何以人们厌恶民主“效率不彰的”的现实,却又倾心民主模式的心理——看看香港立法会。

2020年11月11日,中国最高立法机构(全国人大)前一刻才发布决议,称“香港立法会议员若有宣扬或者支持‘港独’主张、或具有其他危害中国国家安全等行为,一经‘依法’认定,即时丧失议员资格”,下一刻,就马上有四名香港泛民主派议员遭褫夺议席,紧接着,为抗议人大此举违反香港《基本法》,其他泛民主派议员则宣布集体辞职以示抗议,并批评这是“香港黑暗的一天”。而这“一天”,不只是形容词,也是香港议员从“被认定违法”到“被罢免”时间序上遇到的实况。

事实上,自2016年起,中国人大就曾五度对香港《基本法》“释法”,导致多名“港独派”议员被裁定宣示就职无效,“DQ”(disqualification/撤销资格)从此成为香港政治常见用语。相较于香港议员被解职的“效率”,台湾罢免国会议员冗长繁复的程序,确实拖拖拉拉。

但相信,有香港议会的对照,一者,除中共标举的“一国两制”再无半点吸引力之外,它实则也反映了民主的真义,即唯有身处民主社会,人民尽管被迫要与复杂的游戏规则交互纠结,却也因为这样的机制,才得以让人将注意力投入在民意的检视,而非仅仅受一个至高无上的国家权力所左右,在“没有简单的答案”或“万灵丹”认知下,所有人都必须不断尝试、学习和迭代正确和错误的选择,并藉由多管齐下的策略去取得进展,同时对推动变革的限制和力量,做出更全面的理解。

对照香港议员被“DQ”,“台式罢免”纵然表面上纷纷扰扰,但必然台湾民众会比香港民众更有机会经历更具系统性的政治思维,有足够的时间去解构我们正面临的政治困境,“旷日废时的民主游戏规则”,正是促成这一进程的工具。什么促成了罢免,为什么要罢免,罢免对不对,好不好,国会运作良窳,朝野盘算,以及它究竟是为深化民主,还是某种民主脱轨,也都成为过去一段时间以来,和高度社会政治动员一起并陈的议论话题,纵然罢免方如何义正词严,也没有任何一名立法委员可以被高效率“DQ”,甚而还有权利出手反制。

政治动荡和不稳定,往往被视为民主国家的典型特征,民主从来无法保证一定可选出最好的人,也绝非具足了无可争辩的美德,但却能同时维护公民参与、自由选举、法治、问责、代表权等多种元件,并经由付出的代价,提炼出共享的价值观。香港近在咫尺,一旦把今天的“台式罢免”和昨日的“港式DQ”摆在一起,我们就会清楚看到,所谓“极权的高效体制”,无非只是一种刻意把政治过度简化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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